立冬后的第一个周末,胡同里飘起了细碎的雪花。云锦窝在画室改稿,门铃响了,打开门竟是左奇函,他裹着件黑色羽绒服,手里拎着个巨大的保温桶,鼻尖冻得通红:“我妈让阿姨炖的羊蝎子,给你送点,看你总熬夜画画,补补。”
云锦愣了一下,接过保温桶时,指尖触到他冰凉的手:“这么冷的天,不用特意跑一趟。”
“少废话,快趁热吃。”左奇函挤进画室,目光扫过墙上的画,忽然指着一幅未完成的雪景胡同说,“这里的雪画得不对,胡同里的雪落下来会沾在槐树枝上,不是这样飘的。”他说着,拿起画笔认认真真的在旁边补了几笔,竟意外地生动。
云锦惊讶地看着他:“你还会画画?”
“小时候被逼着学过几年国画,后来觉得没意思就扔了。”左奇函别过脸,耳根泛红,“也就比张桂源那家伙强点,他连饺子都包不好。”
正说着,手机响了,是杨博文发来的消息,附了几张他在潘家园淘到的民国老胡同明信片:“这些纹样和你画里的很像,我帮你收着了,方便的话今晚给你送过去?”
云锦看着消息,又看了看旁边假装看画的左奇函,心里忽然有点乱。她回复杨博文:“不用麻烦,我明天自己去取就行。”
左奇函瞥见她的回复,嗤笑一声:“装什么客气?他不就是想找机会接近你?也就你当他是好心。”
“你别这么说。”云锦皱眉,“杨记者帮过我很多。”
“帮你?”左奇函转身看着她,语气忽然认真起来,“他帮你澄清抄袭时,故意在报道里提张桂源的资源;他送你古籍时,总在里面夹着写满‘欣赏’的便签——云锦,你真看不出来他对你有意思?”
云锦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不是没察觉,只是刻意忽略。杨博文的温柔体贴像温水,一点点渗透她的生活,让她在张桂源带来的“阶级压迫感”之外,感受到一种平等的舒适。
这时,张桂源的电话打了进来,背景音里有键盘敲击声,显然还在公司:“忙完了吗?我让司机去接你,晚上带你去吃你上次说想吃的那家私房菜。”
“不了,我有点累,想早点休息。”云锦的声音有点闷。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张桂源的语气放软:“是不是不舒服?我现在过去陪你。”
“不用!”云锦下意识提高声音,随即又放缓语气,“真的不用,我就是想自己待一会儿。”
挂了电话,画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左奇函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忽然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觉得……和张桂源在一起很累?”
云锦没说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画笔。她确实累——累于那些“资本女友”的标签,累于每次和张桂源出门时旁人的审视目光,累于自己总在“接受他的保护”和“坚持自我”之间拉扯。左奇函的直接、杨博文的温和,反而让她感到一种不用“踮脚仰望”的轻松。
傍晚,杨博文还是把明信片送来了。他站在画室门口,没进去,只是把明信片递给她,笑着说:“看你朋友圈发的雪景画,猜你可能需要这些参考。张总没陪你?”
“他忙。”云锦接过明信片,指尖触到他的手,像触电般缩了回来。
杨博文的目光暗了暗,随即恢复温和:“那你早点休息,别太累。对了,下周有个民间艺术展,有很多老手艺传承人,对你的画可能有帮助,一起去?”
“……好。”云锦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杨博文离开后,左奇函从画室角落站出来,手里还攥着那罐没开封的羊蝎子:“行啊你,张桂源还没凉透,就约上别人了?”话虽刻薄,眼底却藏着点不易察觉的烦躁。
“我只是去看展。”云锦皱眉,“而且我和张桂源……还没到那种‘只能对他一个人好’的地步。”
这话出口,连她自己都愣了一下。她确实喜欢张桂源的坚定和温柔,可内心深处那道“阶级壁垒”始终没完全拆除,加上骨子里对“唯一”的抗拒,让她忍不住在其他温柔里寻找喘息的空间。
深夜,云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手机屏幕亮了又暗。张桂源发来消息:“睡了吗?明天早上我去接你,带你去看故宫的初雪,你上次说想看。”
她盯着消息看了很久,最终回复:“明天约了人看展,下次吧。”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心里既有解脱,又有点说不清的失落。她知道自己在推开他,可那道无形的心墙,总是在靠近时自动竖起。
而张桂源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回复,指尖在屏幕上悬了很久,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给助理发消息:“明天的行程取消,我想单独待一天。”办公室的落地窗外,雪花正无声地落在CBD的摩天大楼上,像一层冰冷的糖霜。
胡同里的雪越下越大,覆盖了青石板路,也覆盖了云锦心里那些摇摆的心意。左奇函的直白关心、杨博文的温水渗透、张桂源的坚定守护,像三道不同的光,照在她布满“阶级抵触”的心墙上,折射出混乱又真实的影子。这场感情的拉锯战,才刚刚进入最磨人的阶段——她既渴望温暖,又害怕被“归属”困住;既依赖张桂源的保护,又抗拒成为他世界里的“附属品”。
而左奇函和杨博文,显然都没打算退场。雪夜里,左奇函在朋友圈发了张雪景图,配文:“有些人错过了雪,就只能等明年了。”杨博文则在给云锦的明信片里,悄悄夹了张画展门票,座位是相邻的两个。
故事远没到收官的时候,心墙与心动的拉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