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的第七天,北京下了场罕见的冻雨。云锦把自己埋在画稿里,手机调成静音,却总在画到槐树叶时走神——张桂源送她的那串槐树叶书签,被她收进了抽屉最深处,像在躲避一份不敢触碰的心事。
左奇函隔三差五发来消息,从“张桂源那孙子在公司连轴转,活该”到“我妈做了酱肘子,要不要来吃”,语气咋咋呼呼,却总能精准地在饭点发来美食照片,像在笨拙地转移她的注意力。云锦偶尔会回个“不吃”,却会对着照片里油亮的肘子愣神——以前张桂源总说她“画起画来就忘了吃饭”,会准时把热乎的饭菜送到画室。
杨博文的邮件很准时,每周发来整理好的古建筑资料,结尾永远是“若有疑问随时联系,祝创作顺利”,专业得像台没有感情的机器。但云锦发现,他发来的资料里,总会夹杂几张她喜欢的老胡同照片,角度刁钻又温暖,显然是特意去拍的。她没戳破,只是把照片存进文件夹,邮件回复永远简洁:“收到,谢谢。”
第十天,出版社打来电话,说原定的插画展要提前,需要张桂源旗下的文化公司帮忙协调场地。“云小姐,张总那边……您方便沟通一下吗?我们联系了几次,他助理都说他最近很忙。”编辑的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云锦握着电话的手指紧了紧,喉咙发紧:“我……我试试吧。”挂了电话,她盯着手机里张桂源的号码看了很久,指尖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按不下去。冷战的傲气和工作的需求在心里打架,最后还是把手机扔到了一边——她拉不下脸主动联系,更怕听到他冷淡的声音。
没想到第二天,张桂源的助理直接打来了电话:“云小姐,张总让我跟您对接插画展场地的事,您看明天有空吗?我们去现场看看?”
“他……他知道是我的展?”云锦的声音有点发颤。
“是的,张总说按您的需求来,预算和档期都优先安排。”助理的语气恭敬又疏离。
挂了电话,云锦心里五味杂陈。他用这种“公事公办”的方式回应她的需求,像在刻意划清界限,却又没完全不管她的事。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比彻底的冷漠更磨人。
去看场地那天,云锦特意提前到了。张桂源的助理很专业,事无巨细地介绍着灯光、展架和动线设计,却绝口不提张桂源。直到看完场地准备离开时,云锦才忍不住问:“张总……最近还好吗?”
助理愣了一下,随即客气地笑了笑:“张总很忙,除了工作基本不怎么说话。”
云锦的心轻轻沉了下去。她想象着他在办公室里沉默工作的样子,眉头紧锁,眼底带着疲惫——以前他累的时候,会靠在她画室的沙发上,让她给他画速写,说看着她画画就放松了。
冷战的第十五天,胡同里的老槐树被冻雨压断了一根枝桠,正好砸在云锦画室的窗台上。她吓得手一抖,画笔掉在地上,颜料溅了一身。正手足无措时,左奇函的电话打了进来:“我妈说你家那边树倒了,没砸到人吧?我现在过去。”
他来得很快,带着工具爬上窗台清理断枝,动作利落得不像娇生惯养的少爷。“你这窗户得修,天冷了漏风。”他一边钉木板一边嘟囔,“张桂源那混蛋也不知道来看看你,我就说他靠不住。”
云锦没接话,只是递给他一瓶热水。看着他被冻得发红的耳朵,忽然想起他上次翻墙救她时烫伤的胳膊——左奇函的关心永远带着刺,却热得滚烫。
清理完树枝,左奇函看着她画室里堆积的画稿,忽然说:“下周有个民谣演出,主唱是胡同长大的,歌词里全是老北京的故事,去不去?”
云锦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她需要做点什么,来填补冷战带来的空落。
演出那天很热闹,民谣歌手唱着胡同里的春夏秋冬,台下的人跟着轻轻哼唱。左奇函给她买了热奶茶,自己则灌着啤酒,偶尔跟着唱两句跑调的歌词,逗得云锦忍不住笑。中场休息时,他忽然指着舞台说:“你看,开心的时候不用端着,不用想什么圈子规矩,这样多好。”
云锦的心轻轻动了一下。她确实很久没这么轻松过了,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不用纠结“配不配”,只用跟着节奏晃腿就好。可笑着笑着,心里却空了一块——以前张桂源会陪她去逛胡同里的旧货市场,虽然话少,却会认真听她讲每件老物件的故事,眼神温柔得像月光。
演出结束后,左奇函送她回家。路过张桂源常停的车位时,两人都顿了顿。车位是空的,云锦的心里也空落落的。
“他今晚有个跨国会议,估计又要通宵。”左奇函忽然说,语气有点别扭,“我听我爸说的。”
云锦没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她知道左奇函在故意告诉她消息,心里有点暖,又有点涩。
冷战的第二十天,云锦在整理画稿时,发现夹层里藏着一张小纸条,是张桂源写的:“槐树叶的阴影要再深一点,像你害羞时低头的样子。”字迹有力又温柔,是他上次看她画画时留下的。
看着纸条,云锦的眼泪忽然掉了下来。她想念他整理证据时的认真,想念他在雪地里拥抱她的温度,想念他那句“我等你”……冷战的傲气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只剩下密密麻麻的想念和后悔。
可她还是没联系他。心墙的裂缝里渗进了寒意,让她不敢轻易伸手,怕再次被冷漠刺伤。
而此时的张氏集团总部,张桂源刚结束长达八小时的会议。他靠在椅子上,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云锦的朋友圈停更在冷战前,最后一条是张胡同雪景,配文:“雪落无声。”
他点开和她的聊天框,输入又删除,反复几次,最终只留下一片空白。助理敲门进来送咖啡,犹豫着说:“张总,云小姐的插画展海报设计好了,您要看看吗?”
张桂源接过平板,看着海报上熟悉的槐树叶纹样,眼底闪过一丝温柔,随即又被疲惫覆盖。“按她的意思改,不用问我。”他把平板还给助理,声音沙哑,“让公关部留意一下,别再让上次的谣言影响她。”
冷战还在继续,寒意渗透进日子的缝隙,却总有未熄的余温在暗处流动——他记得她的喜好,她藏着他的纸条,左奇函的口是心非,杨博文的刻意靠近……这场漫长的冷战,像在熬一锅苦涩的汤,火候未到,谁也不敢先揭开锅盖,只能在等待里,慢慢品尝思念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