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出来的照片被云锦压在画稿最下面,却像块烧红的烙铁,怎么也忽略不掉。张桂源来接她去慈善晚宴的那天,她看着镜子里穿礼服的自己,忽然觉得这身装扮格外刺眼——就像她努力融入他世界的样子,别扭又刻意。
车上一路沉默,张桂源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几次想开口都被云锦避开了。晚宴刚开场,林薇薇的刁难就来了,话里话外的“快时尚”嘲讽像细密的针,扎得云锦指尖发凉。左奇函跳出来护着她时,她甚至没力气回应,只觉得周围的目光都在说:“看,她果然配不上张桂源。”
张桂源把她拉到身边说“你穿什么都好看”时,她心里没有暖意,反而涌上一股莫名的烦躁——这种轻描淡写的维护,像在敷衍她的敏感,也像在掩盖什么。
杨博文递来温水时,那句“张总可能没教过你规矩”彻底点燃了她的引线。她没接水,转身就往走廊走,脚步快得像在逃。
张桂源追出来时,她正背对着他站在落地窗前,肩膀微微发抖。“怎么了?”他走过来想碰她的肩膀,却被云锦猛地躲开。
“张桂源,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幼稚?”她转过身,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压抑的火气,“被人说几句就躲出来,连你的圈子都融不进去,是不是还不如……”她顿了顿,把“苏念”两个字咽了回去,却更伤人。
张桂源的脸色沉了下来:“你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听不懂吗?”云锦抓起包,从里面翻出那张旧照片拍在他手里,“这个苏念是谁?左奇函说你对我好是把我当替身,杨博文给我的采访里说你‘没留住想留的人’,这些你都打算瞒着我吗?”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委屈和愤怒混在一起,“你是不是觉得我傻?觉得我只要乖乖接受你的好就行了,不需要知道你的过去?”
“云锦!”张桂源的声音也冷了下来,捏着照片的手指泛白,“我以为你不是会被这些闲言碎语影响的人。”
“我是不会!但我受不了被蒙在鼓里!”云锦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你为什么不解释?你是不是默认了?你对我好,是不是因为我像她?连喜欢的槐树叶、用的书签都一样,你告诉我这只是巧合?”
走廊里的服务生路过,好奇地回头看,张桂源深吸一口气,压着火气:“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回家说。”
“不回!”云锦后退一步,语气带着决绝,“今天你不把话说清楚,我就不跟你走。”她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忽然觉得很累,“你总说让我别在意别人的眼光,可你连自己的过去都不肯坦诚,我怎么相信你是真的在意我?还是说,在你心里,我和那些围着你转的名媛没区别,只是刚好合你胃口的‘替代品’?”
“你非要这么想,我无话可说。”张桂源的耐心彻底耗尽,他最反感的就是无端的猜忌,尤其是把他的真心和“替身”挂钩。他转身往宴会厅走,声音冷得像冰,“你想清楚了再找我。”
看着他决绝的背影,云锦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心里却空落落的。她知道自己话说重了,可那些积压的不安、圈子的压力和旧照的疑云混在一起,让她像只炸毛的猫,只能用尖锐的刺保护自己。
左奇函找过来时,看到她一个人站在走廊哭,烦躁地骂了句“张桂源那混蛋”,却没多说什么,只是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要走吗?我送你。”
云锦摇摇头,蹲在地上把脸埋进膝盖。她听到宴会厅里传来张桂源和别人谈笑的声音,清晰得像在嘲笑她的狼狈。
杨博文也来了,手里拿着她落在座位上的画稿:“我送你回家吧,天晚了。”他的语气依旧温和,却在看到她通红的眼睛时,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
最终云锦还是自己回了家。她把那张旧照片撕成碎片扔进垃圾桶,却怎么也扔不掉心里的刺。张桂源没发消息来,她也没主动联系,两人就这么陷入了冷战。
深夜,云锦坐在画室里,看着张桂源送的珐琅锅,忽然觉得很讽刺。他们的感情明明是从胡同里的槐树叶开始的,怎么走着走着,就被这些猜忌和圈子的规矩搅成了一团乱麻?她气张桂源的不解释,更气自己的不相信——那道心墙,终究还是没能抵挡住外界的风雨,反而在两人之间筑起了新的隔阂。
而张桂源在晚宴结束后,独自回了公司。他坐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看着手机里云锦的照片,手指在屏幕上摩挲了很久。他知道自己不该发火,可云锦那句“替代品”像把刀,刺中了他最在意的地方——他以为自己的真心够明显,却没想到在她心里,竟还藏着这么深的怀疑。
这场由旧照引发、被晚宴激化的争吵,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浇灭了之前所有的温情,也让他们看清:心墙的拆除从来不是单向的,需要坦诚,更需要信任。而现在,这两样东西,都在冷战的寒意里,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