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后的周末，阳光格外好。云锦裹着驼色大衣去给张桂源送文件，他临时被爷爷叫去老宅商量项目细节，文件落在了家里。路过街角那家新开的咖啡馆时，她脚步顿了顿——落地玻璃窗上贴着手绘的雪人手绘，暖黄的灯光从里面透出来，像极了巴黎街角那家她和宋亚轩常去的小店。
鬼使神差地，她推门走了进去。空气中飘着拿铁的醇香，舒缓的爵士乐在空间里流淌，吧台后穿着白衬衫的店员正在拉花，奶泡在咖啡表面旋出好看的花纹。云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刚想给张桂源发消息说文件送到了，目光却忽然定住了。
斜对角的座位上，坐着一个穿浅灰色羊绒衫的男人。他正低头看着平板电脑，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柔和得像被精心打磨过的玉，手指修长干净，握着一支银色钢笔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阳光落在他柔软的发梢上，镀上一层浅金的光晕，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安静下来。
是宋亚轩。
云锦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瞬间忘了呼吸。他好像没怎么变，只是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多了几分成熟的温润。他低头写字时，睫毛长长的垂着，嘴角微微抿起的弧度，和六年前在画室里帮她改画时一模一样。
他怎么会在这里？
无数个问题在脑海里炸开，云锦下意识地想躲，身体却像被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她看到他抬起头，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咖啡馆，在触及她的瞬间，钢笔“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
四目相对的刹那，时间仿佛静止了。宋亚轩眼里的平静瞬间被震惊取代，他怔怔地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脸上，能清晰地看到他瞳孔里的错愕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欣喜。
云锦的指尖冰凉，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颤。她看到宋亚轩站起身，脚步有些不稳地朝她走来，浅灰色的羊绒衫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像一片被风吹动的云。
“云锦？”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怕惊扰了一场梦，“真的是你？”
云锦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六年来无数次在梦里预演过的重逢，想象过无数次该说的话，在这一刻全都变成了空白。她只能看着他，看着这个占据了她整个青春记忆的人，真实地站在她面前。
宋亚轩在她对面的座位坐下，手指有些无措地摩挲着笔记本的边缘。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眼神里的温柔一如既往：“你……回来了多久了？”
“六年了。”云锦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六年……”宋亚轩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意，“我去年回国的，一直在找你。问了以前画室的同学，都说不知道你的消息。”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你还好吗？”
“我很好。”云锦低下头，看着咖啡杯里自己模糊的倒影，“你呢？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说一声……”
“去年秋天。”他的声音里带着浅浅的遗憾，“本来想给你惊喜，却发现早就联系不上你了。你的邮箱注销了，以前画室的老师也不知道你的联系方式。”他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推到她面前，“这个，本来想在你毕业那天送你的。”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胸针，主体是一片银色的铃兰叶子，上面缀着细小的珍珠，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你说过最喜欢铃兰，说它代表幸福归来。”宋亚轩的目光落在胸针上，语气轻轻的，“我找了很久才找到匠人定做的，一直带在身边。”
云锦的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铃兰是她和他之间的秘密，那年春天在巴黎植物园，他指着一丛盛开的铃兰说：“等你毕业，我们就一起开个工作室，你画画，我设计衣服，好不好？”
那些被时光掩埋的承诺，那些被迫中断的约定，在这一刻汹涌地涌上心头。她看着宋亚轩眼里的温柔和执着，心里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一半是重逢的悸动，一半是难以言说的慌乱。
“对不起。”她哽咽着说，“当年走得太急，没能……”
“我知道。”宋亚轩打断她，递给她一张纸巾，眼神里没有丝毫责备，“后来我收到你妈妈的邮件，知道她生病的事，我不怪你。”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盼，“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云锦刚想回答，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桂源”两个字。她像被惊醒一般，猛地回神，接起电话时声音还有些发颤：“喂？”
“文件送到了吗？我在老宅门口等你。”张桂源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沉稳，透过听筒传来，“怎么了？声音不太对，是不是冻着了？”
“没、没有，我马上就到。”云锦匆匆挂了电话，抬头看向宋亚轩时，眼神里充满了无措，“我……我有点事，要先走了。”
宋亚轩看着她慌乱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却还是温和地笑了笑：“好。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他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上面印着他的名字和工作室地址，“有空……可以联系我吗？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云锦接过名片，指尖触到他微凉的指腹，像触电般缩了回来。她胡乱地把名片塞进包里，拿起文件站起身：“我先走了。”
她几乎是逃一般地冲出咖啡馆，寒风扑面而来，才让她混乱的思绪稍微清醒了些。走在洒满阳光的街道上，手里的文件袋被攥得变了形，口袋里的名片像一块烙铁，烫得她心慌意乱。
她看到张桂源的车停在老宅门口，他靠在车边等她，穿着深灰色大衣，看到她时，脸上露出熟悉的笑容：“怎么跑这么急？脸都冻红了。”他伸手替她拂去肩上的落雪，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脸颊，皱了皱眉，“怎么这么冷？是不是等很久了？”
“没有。”云锦摇摇头，把文件递给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刚在咖啡馆坐了一会儿。”
张桂源接过文件，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往老宅走，他的掌心温暖干燥，牢牢地包裹着她的冰凉：“进去吧，奶奶在包饺子，说要等你一起包。”
云锦被他牵着往前走，脚步有些踉跄。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亲密得不容分割。可她的心里，却像被刚才那场突如其来的重逢搅成了一团乱麻。
宋亚轩的温柔，张桂源的温暖，像两股截然不同的洋流，在她心里剧烈地碰撞着。她低头看着和张桂源交握的手，又想起口袋里那张印着宋亚轩名字的名片，忽然觉得这个冬天，比想象中要寒冷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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