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前世仓促了终身

春意盎然，小雨过后的清晨空气格外清新，街道上还没什么人，城中南市上百姓们早早出来摆摊。

那买杏花的女子轻巧地将花穿成环，戴在腕间；买杏果的老伯伯缓缓放下箩筐，满脸皱纹堆起温和的笑意。对面酿酒的小娘子抬眸冲他一笑，眼波流转间似有一抹醇香溢出。娃娃们早已围在青梅树下嬉戏，笑声清脆如银铃般撒了一地。湿漉漉的空气里，水汽悄然凝成晶莹的水珠，在人与人之间相互挤挨着、跳跃着，仿佛带着几分灵动的生机，向每一个路过的身影扑去。

董思成从学堂溜了出来，漫无目的地在早市上闲逛。他是镇国大将军董卓睿的独子，却始终不明白，为何父亲身为沙场悍将，偏要将他塑造成一个文官。虽说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在文艺方面颇有天赋，但即便日日逃课，他的功课依旧名列前茅。他生性好动，根本静不下心来，在学堂里总是偷懒耍滑，仿佛只有逃离那四方围墙，才能让他的心稍稍安稳片刻。

九龄那年，他悄悄逃出学堂，独自坐在河边，一边啃着酸甜的杏子，一边听民间百姓讲述湟水女神的故事。那神韵悠长的传说如涓涓细流渗入他的心田，令他听得入了迷。多年过去，那个故事依旧广为流传，直到如今舞象之年的他仍时常听闻。然而，随着年岁渐长，他对这位湟水女神的好奇不仅未减，反而愈发浓烈，甚至成了心底一抹挥之不去的执念。

“黄河水，清又长，前世仓促了终生；复又流，至今朝，散去尘缘无处了。”孩童们在岸边跑来跑去唱着湟水女神的歌谣嬉戏打闹，又让董思成想起那个故事。

正当他打算在岸边青梅树下稍作歇息时，董府的仆人已匆匆寻至。董思成眼疾手快，刚想转身开溜，抬眼却见湟水河横亘眼前，根本无路可逃，只得咬牙认命，乖乖随仆人回府。纵使心中万般不甘，也无力改变这尴尬处境。想到回去后少不得又要被父亲一顿训斥，他便觉得脑中一阵烦闷，原本轻松的心绪顿时跌入谷底。此刻，连湟水女神的传说也被抛诸脑后——什么女神、女仙？不过是个虚无缥缈的故事罢了，既不能让他耳根清净，也不能替他消灾避祸。思来想去，徒增烦恼，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董思成天生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无论什么书籍，只要翻开一读，字里行间的内容便能深深印在脑海中。可正因为如此，他对学习反倒不上心，总觉得这些知识来得太容易，何必苦苦钻研？更令他不解的是，父亲为何非要将他死死按在学堂里，让他像笼中之鸟般失去自由。为此，父子俩没少争吵，隔三差五，父亲便会板起面孔，厉声训斥他一顿，而每一次，都让董思成觉得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

母亲也是无奈，眼见自己难以管束，又值婚嫁之年，便日日为他张罗那些出身官家的小姐。她心中盼着，若能促成一桩婚事，或许他那爱玩的性子便可收敛几分。然而，他心如磐石，未动情分，瞧上的一个都没有，总能寻出各种借口推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