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如鼓

离开博物馆时，铅灰色的云层正在城市上空翻滚，潮湿的风裹挟着落叶擦过他们的小腿。

“等等。”韩若珺松开手，背包带子在肩头勒出浅浅的凹痕。他翻找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那把蓝色折叠伞被掏出来时，金属伞骨碰撞发出清脆的咔响。

伞檐的水珠已经连成透明丝线，二人同步迈步的瞬间，沈默的帆布鞋踩进水洼。冰凉触感透过袜底窜上来，却压不住手背偶尔蹭到韩若珺指关节时传来的温度。伞骨承受着雨点的重量微微颤动，雨越来越大，打湿他们的臂膀，他们不得不越靠越近，直到能数清对方睫毛上凝结的细小水珠。

公交站牌在雨幕中模糊成蓝色色块。韩若珺突然转向沈默，伞面跟着倾斜，沈默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相见的那场雨里，这把伞如何将他们笼进同一片干燥的空间。

“看路。”沈默伸手扶正伞柄，指尖碰到韩若珺虎口的旧茧。积水倒映着两个挨得极近的影子，随着雨滴落下不断破碎又重合。

公交站台的铁质长椅蒙着层水雾，韩若珺突然把伞柄塞进沈默掌心。冰凉的金属残留着对方的体温，沈默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他低头时后颈凸起的骨节没入衣领，背包带子随着翻找动作从肩膀滑落半寸。

“找什么？”沈默用拇指抹去伞柄上凝结的水珠。雨声太大，他不得不把声音压进韩若珺耳畔。

“这个！”韩若珺举起透明塑料袋，铜鼓钥匙扣在雨中泛着古旧的金光。铜鼓铃舌随着拆塑料包装的动作轻轻晃动。对方把这个挂坠挂在了沈默的包上。

“这样我们就是......”韩若珺突然卡壳，喉结滚动时雨水正从他锁骨凹陷处滑落。沈默看着自己拉链上晃动的铜鼓，另一个相同的正挂在韩若青背包的侧兜，随着呼吸频率轻轻相撞。

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雷声打断，一道闪电划过阴沉的天际。在那一瞬间的光亮中，他看清了韩若珺近在咫尺的脸——睫毛微颤，眼睛里盛满自己读不懂的情绪。

“车来了！”韩若珺突然喊道，拉起沈默的手冲向停靠的公交车。车上人满为患，两人挤在最后一排的角落。沈默强迫自己移开在韩若珺身上的视线，却听到韩若珺小声说：“借我靠一下，好困。”

还没等沈默回应，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已经靠上了他的肩膀。韩若珺的头发蹭着他的颈侧，带着雨水的潮湿和洗发水的清香。沈默僵直了身体，心跳如擂鼓，生怕对方听到。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水珠在玻璃上蜿蜒成小溪。沈默小心翼翼地低头，看到韩若珺已经闭上眼睛，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他的呼吸均匀而温暖，透过薄薄的衬衫传到沈默的皮肤上。

在这一刻，沈默突然明白过来——这不是普通的出游，更不是简单的友谊。他想要每天早上收到韩若珺的早餐信息，想在每个博物馆里听他有些夸张的笑声，想在每场突如其来的雨中与他共撑一把伞。

公交车摇晃着穿过雨幕，沈默轻轻调整姿势，让韩若珺靠得更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