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气像无形的蛇，从脚踝一路爬到后颈。林晚睁开眼，头顶是一排惨白的苍白顶灯，灯罩边缘结着细小冰晶。他躺在银亮台面推床上，四肢被软皮带轻轻扣住，却紧得无法翻身。空气里混着酒精和金属味，像泡在冰水里的刀片。
房间四壁贴着灰绿瓷砖，接缝处渗出细小水珠，汇成一条银线滑到排水沟。墙角摆着一排玻璃罐，泡着颜色各异的组织，灯光透过去，像泡在冰里的标本。正对推床的是一扇磨砂玻璃门，门后有人影晃动，影子被灯光拉得细长，像熄灯前最后一粒火星
推床旁的器械盘叮当作响，一把银白手术刀自己抬起，刀尖悬在林晚胸口三寸之上，稳得惊人。刀身映出倒计时：十分整开始倒数数字每跳一秒，刀尖便下降一毫米，冷意顺着皮肤往骨头里钻。
赵野被锁在隔壁同样高度的推床，腕带温度已恢复正常，却无法动弹。他侧头，看见林晚胸前的皮肤微微起伏，像水面下有鱼游过。赵野低声喊：“再撑十秒。”声音在瓷砖间来回撞，显得单薄。
倒计时跳到九分五十秒，磨砂门被推开，一个白袍人缓步而入，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极黑的眼睛，眼尾下垂，像凌晨最后的星。白袍胸口别着工作牌，牌上照片是林晚，姓名却是空白。白袍人没有说话，指尖在虚空中轻点，手术刀顺从地继续下降。
林晚感到刀尖贴近胸骨，寒意透过衣物直刺心脏。他试图深呼吸，却发现氧气稀薄，每一次吸气都像从冰缝里扒拉空气。倒计时跳到九分四十五秒，刀尖已抵住皮肤，留下一点猩红，像雪地里突然绽开的梅。
器械盘里另一把镊子弹起，夹起一片薄薄的心形金属片，闪着淡金光泽，边缘刻着小小数字403。镊子将金属片贴在刀尖与皮肤之间，倒计时定格在九分四十四秒。
白袍人指尖再次轻点，镊子却纹丝不动。金属片像微型屏障，将刀尖与心脏隔开。赵野趁机用力扭动手腕，皮带发出细微撕裂声。天花板角落的摄像头红灯闪烁，每一次闪烁，金属片亮起一道细光，仿佛在回应信号。
倒计时开始倒着走，九分四十四秒、九分四十三秒、九分四十二秒……刀尖缓缓后退，悬停原位。金属片在胸口轻轻跳动，像一颗微型心脏，节奏与林晚脉搏同步。
白袍人终于开口，声音低而平：“心脏编号403，匹配成功。现在，请你签字。”天花板降下一面透明触控屏，悬浮在林晚脸前，屏幕只有一行字： 本人自愿寄存心跳以换返程。
林晚抬眼，光标闪烁。他侧头，赵野推床旁也出现同样屏幕，光标停在拒绝按钮上方。两人对视，目光在冷白灯里碰撞出无声火花。
倒计时停在最后一秒，手术室灯光熄灭，只剩触控屏幽蓝光芒映在两人脸上。黑暗中，金属片脱离刀尖，贴在林晚胸口，像一枚冷硬勋章。灯再次亮起，推床已空，台面只剩空白车票，票面无字，却有一枚小小铜钥匙静静躺着，钥匙柄末端磨出三角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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