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精致的支摘窗棂,温柔地洒满内室。空气里,那清雅的兰芷熏香依旧袅袅,却不再是昨夜那种病榻沉疴的气息,反而添了几分慵懒闲适的味道。
指尖下移,落在身上那件柔软熨帖的寝衣上。烟霞色的素软缎,触手生温,只在领口和袖口用极细的银线绣着疏朗的缠枝莲纹。低调,却处处透着“我很贵”的气息。
“啧,”苏晚对着镜子,满意地眯起了眼,像只终于找到舒适窝点的猫,“这硬件,这开局…不躺平都对不起老天爷这份厚礼!”
“小姐,”青黛端着个红漆描金的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一盏青玉盖碗,小心翼翼地放在梳妆台上,“大夫吩咐了,您刚醒,脾胃还弱,先用些清淡的燕窝粥润润。”
她看着苏晚只穿着寝衣站在镜子前,赶紧拿起一件妃色绣折枝海棠的软缎披风给她仔细围上,“晨起露重,仔细又着凉了!您可不能再吓唬奴婢了!”
苏晚顺从地拢了拢披风,目光却黏在了那碗燕窝粥上。
粥体晶莹剔透,几缕雪白的燕窝丝浮沉其间,散发着清甜的米香。她拿起调羹,舀起一小勺送入口中。
温润、清甜、滑腻…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下,熨帖着五脏六腑。这味道…纯粹得没有任何添加剂,是食材本身的顶级享受。
苏晚幸福地眯起了眼,感觉每一个疲惫的细胞都在发出满足的喟叹。这哪里是粥?这是她过去二十几年社畜生涯里从未品尝过的、名为“被生活温柔以待”的滋味!
一碗粥下肚,暖意融融。
苏晚的“度假模式”正式全面启动。
“青黛,”她舒服地喟叹一声,懒洋洋地靠在铺着厚厚软垫的贵妃榻上,指挥若定,“去,把那几个最软的、塞满羽绒的靠垫都给我拿来!对,就那个绣着胖猫扑蝶的,看着就软和!还有,”
她顿了顿,眼睛亮晶晶地看向窗外开始攀升的日头,“这天气…是不是有点燥了?我想吃果子,要最冰镇的那种!井水里湃得透透的荔枝,还有切好的、冰过的寒瓜!”
青黛被她这一连串精准的“享受”指令弄得有点懵。小姐以前也娇气,但刚大病初愈就这么…这么理直气壮地追求极致舒适?
她犹豫了一下:“小姐,冰镇的…大夫说您脾胃…”
“哎呀,没事没事!”苏晚摆摆手,一脸“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的笃定,“你看我这不是生龙活虎的?快去快去!你家小姐我现在,就需要这个来续命!”她特意在“续命”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带着点只有自己才懂的调侃。
青黛拗不过她,只得应声去了。
不一会儿,苏晚就如愿以偿地陷在了一堆云朵般柔软的靠垫里,左手拈着一颗冰得恰到好处、剥好的晶莹荔枝,右手用银签子扎起一块冰凉沁甜、汁水丰盈的寒瓜。
丝丝凉意驱散了初夏的微燥,甜美的汁水在舌尖炸开,幸福感像泡泡一样咕嘟咕嘟往上冒。
【这才是人生啊!】她满足地喟叹,【卷什么卷?拼什么拼?舒舒服服当条咸鱼,它不香吗?】
“青黛。”苏晚懒洋洋地唤了一声,“这垫子不够软。”
青黛立刻小跑过来:“啊?小姐,这可是府里最软的苏绣云锦垫子呢!芯子里填的上好丝绒。”
“不够不够。”苏晚挑剔地眯着眼,像只被挠得不甚舒服的猫,“加一层。要那种坐下去能陷进去一半的!还有——”她伸出纤纤玉指,指着窗外院子里新挂果的青梅树,“那梅子看着不错,摘几个下来,用冰冰镇透了再给我端来。”
青黛连忙应下,心里犯嘀咕:小姐自从醒来后,口味变得好……讲究啊!
正享受着这腐败的资产阶级生活,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青黛打起帘子,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正是苏正廷和苏珩下朝回来了。
苏正廷,身着深紫色云纹锦缎常服,身量高大,面容端肃,眉宇间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仪,但此刻那威严的线条在看到歪在软榻上、吃得正欢的女儿时,瞬间柔和下来,化作浓浓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关切。
苏珩穿着月白色银丝暗纹直裰,身姿挺拔如修竹,面容清俊温雅,眼神明亮,此刻也满是担忧地望过来。
“晚晚!”苏正廷几步上前,声音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感觉如何?头还晕吗?身上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大夫说你是惊厥失魂,需得好好静养,万不可再劳神了!”他仔细打量着女儿的脸色,见她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头似乎不错,还能吃冰果子,心里那根紧绷的弦才稍稍松了些。
苏老爹一脸春风得意,显然今日户部诸事顺遂。苏珩依旧是那副沉稳持重的样子,只是看向妹妹的眼神温和了许多。
苏珩也走到榻边,温声道:“小妹,你这次可吓坏我们了。醒来就好,想吃什么、用什么,只管跟大哥说。”
他目光扫过她手中还沾着汁水的银签子和旁边空了的冰盏,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终究没说什么。
来了!考验演技的时刻到了!
苏晚立刻戏精附体。
她放下银签子,努力调动起全身的“柔弱”细胞。先是微微蹙起那两弯黛眉,抬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额角,然后发出一声极其虚弱、气若游丝的叹息,整个人又往那堆软垫里缩了缩,仿佛下一刻就要被风吹散。
苏晚柔弱无骨地靠在软垫上,声音娇怯:“好多了,爹爹。就是……总觉得没什么力气,想睡。”说着还很配合地打了个小小的呵欠,眼角挤出一点点生理性的泪花。
她觑着父兄的神情,小心翼翼、却又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抛出了自己的咸鱼宣言:
“爹爹,哥哥……晚儿这次落水,才知身子骨实在太过孱弱。日后……女儿怕是要辜负爹爹和兄长的期望了。”她微微垂首,手指绞着帕子,将一个弱不禁风、深刻自省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什么期望?你能好好的,爹比什么都高兴!”苏正廷果然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