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这两件“小案”，苏晚又一头扎进了她最感兴趣的“永宁坊张癞子狂笑暴毙案”里。
她对着初步勘验记录和寥寥几张现场图，用炭笔在记录板上飞快地画着各种可能性模型，嘴里念念有词：
“白色泡沫…呼吸道刺激…痉挛…狂笑…中枢神经…毒蕈碱样作用？烟碱样作用？不对不对…或者是某种致幻毒素？曼陀罗？颠茄？剂量不对啊…”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连午饭的锣声都充耳不闻。
效率奇高，结论精准，案卷清晰得连刚识字的差役都能看懂大概。短短几日，“慎刑司验所”那块牌子，连同“苏提刑”三个字，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大理寺内外。
“哎，听说了吗？苏提刑断案神了！王婆子那事儿，三言两语就结了！”
“可不！张屠户那案子才叫绝！连死者喝了多少酒、怎么摔的都能验出来！神乎其技！”
“以后有难缠的小案子，赶紧往苏提刑那儿送！又快又准，还不折腾人！”
“就是就是！苏提刑那儿，就是效率和真相的代名词！比跟那些老油条扯皮强多了！”
甚至连一些负责跑腿传唤、勘验现场的市井老吏，在得知要配合“苏提刑”办案时，态度都变得格外积极和恭敬。
没人再把她当成一个需要避讳的“女仵作”，而是真正把她当成了能主持公道、明断是非的“提刑大人”。效率带来的口碑，如同星星之火，开始悄然燎原。
大理寺的停尸房，位于后衙最僻静的角落，常年弥漫着一股混合着石灰、草药和淡淡尸腐味的特殊气息。
负责这里日常洒扫清理的，是个叫钱小五的年轻小吏，二十出头，个子不高，但手脚麻利，一双眼睛滴溜溜转，透着股机灵劲儿。
自从苏晚的“慎刑司验所”挂牌开张，钱小五就成了这里的常客——当然是送“货”的。
每次苏晚需要重新勘验某具尸体，或者接收新案子送来的尸体，都是钱小五负责从停尸房推着板车给送过去。
这天，苏晚正在验所里对着张癞子案发现场带回来的一块沾染了可疑污渍的地砖碎片较劲。
她先用清水冲洗，再用烈酒擦拭，最后祭出她的“法宝”——那个自制的高倍放大镜，凑近了仔细观察。
“提刑大人！您要的漆皮案证物，我给您送来了！”钱小五的声音带着点兴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用油纸包好的小包进来。
正是前几天那个“邻里纠纷致死案”（王婆子鸡摔死案升级版）的关键物证——从死者指甲缝里提取出来的几片极其微小的漆皮碎片。
“放那儿吧。”苏晚头也没抬，依旧全神贯注地盯着地砖碎片，“谢了啊小五。”
钱小五放下油纸包，却没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他踮着脚尖，好奇地凑到苏晚旁边，伸着脖子想看看放大镜下的世界，又不敢靠太近。
他之前只是听说苏提刑断案如神，今天可是亲眼看见她处理张屠户案的神操作，佩服得五体投地。
“提刑大人……”钱小五忍不住小声开口，带着十二分的崇拜和好奇，“那个……张屠户的案子，您真神了！连死者喝了多少酒都能验出来！还有之前那个漆皮……”他指了指油纸包，“那么丁点小东西，您咋就能看出是隔壁刘漆匠家刷门窗用的桐油漆啊？我眼睛都快瞪瞎了也看不出来！”
苏晚终于从放大镜前抬起头，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看到钱小五那副“求知若渴”的星星眼模样，不由得乐了。
她拿起油纸包，小心地打开，用特制的细镊子夹起一片比指甲盖碎屑还小的漆皮，放到放大镜下，调整好角度，招呼钱小五：“来，你瞅瞅。”
钱小五赶紧凑过去一只眼睛。
透过那晶莹剔透的水晶镜片，原本芝麻大的漆皮瞬间被放大，清晰地呈现出其表面独特的龟裂纹理和一种极其细微的、混杂在漆层里的、闪亮的云母粉颗粒！
“哇！”钱小五惊呼出声，眼睛瞪得更大了，“这……这纹路！这亮粉！”
“看见了吧？”苏晚得意地挑眉，用镊子点了点那漆皮，“这种龟裂纹，是桐油掺了松香比例不对，又在特定温度下干燥过快形成的。而这点云母粉，是刘漆匠的独家配方，他刷门窗喜欢加点这个冒充‘闪光漆’，显得贵气！整个西城就他一家这么干！”
她放下镊子，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就叫‘仵作的显微镜眼’，天生自带！羡慕吧？”
钱小五被她逗乐了，嘿嘿直笑，佩服之情更是如滔滔江水：“羡慕！太羡慕了！提刑大人您这眼睛，简直是神仙给的！”
“神仙？”苏晚撇撇嘴，拿起记录板在上面画了个抽象的小人儿，在小人儿眼睛上画了两个巨大的圈圈，“神仙可没空管这个。靠的是这个——”她点点自己的太阳穴，“还有这个！”她晃了晃手中的炭笔，“观察，记录，分析，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懂？”
钱小五似懂非懂，但用力点头：“懂！提刑大人您说啥都对！”
苏晚看着他机灵又实诚的样子，心中一动。她这里缺个帮手。
赵书吏要管的事太多，不可能总围着她转。而钱小五，熟悉停尸房和证物交接流程，手脚麻利，人又机灵好学，关键是……不怕尸体，而且对她有种近乎盲目的崇拜。
“小五啊，”苏晚放下记录板，露出一个自认为很“领导”的笑容，“想不想换个更有前途的活儿干干？”
钱小五一愣，随即眼睛爆发出惊人的亮光：“想！提刑大人！您说干啥我就干啥！扫茅房都行！”只要能跟着偶像提刑大人，干啥都行！
“扫茅房倒不用。”苏晚被他逗笑了，“以后你就跟着我，专职负责处理物品交接、跑腿传唤、现场证物的初步整理和记录，嗯……还有帮我整理记录板上的草图。怎么样？干不干？”
“干！干干干！”钱小五激动得差点蹦起来，脸都涨红了，“谢提刑大人提拔！小五一定好好干！绝不给您丢脸！”他感觉自己的人生瞬间走上了巅峰！从扫停尸房的，一跃成为苏提刑的专属助手！这简直是祖坟冒青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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