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暮色四合,将书房内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片不祥的阴影之中。
京城西市,喧嚣繁华。临街的铺面鳞次栉比,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然而,在靠近一条相对僻静巷口的位置,却坐落着一家名为“漱石斋”的古董字画店。
门面不大,装饰古朴典雅,黑底金字的招牌透着股沉淀的贵气。与周围的热闹相比,这里显得格外安静,门可罗雀。
店内光线略暗,空气中弥漫着陈年宣纸、墨锭和檀木混合的独特气味。
博古架上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瓷器、玉器、青铜器,墙上挂着几幅装裱精良的字画,真假难辨。
一位身穿深青色绸缎长衫、约莫五十岁上下的男子,正坐在一张黄花梨木书案后,慢条斯理地用一块细绒布擦拭着一只小巧的青铜爵。
他面容清癯,下颌留着三缕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长须,眼神平和,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看起来像一位饱读诗书、与世无争的儒商。
这便是“漱石斋”的掌柜,姓方。
“方掌柜!方掌柜!您老在吗?”一个带着几分谄媚和轻浮的声音打破了店内的宁静。
一个穿着半新不旧绸衫、眼神飘忽、嘴角还沾着点油光的年轻人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正是冯嬷嬷那个好赌的儿子——冯栓子。
方掌柜抬起头,脸上那温和的笑意丝毫未变,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精光。
“哦,是栓子啊。”他放下手中的青铜爵,声音平和,“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小店里来了?”
“嘿嘿,方掌柜您这话说的!小的这不是想着您嘛!”冯栓子搓着手凑过来,脸上堆着讨好的笑,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博古架上那些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玩意儿,“您上次介绍给小的那差事……嘿嘿,真不赖!轻松,来钱快!这不,刚得了点好处,特意来谢谢您老!”他下意识地拍了拍腰间明显鼓囊了不少的钱袋。
方掌柜的目光在他鼓囊的钱袋上停留了一瞬,笑容更深了些:“举手之劳罢了。栓子你机灵,能得贵人赏识是你的造化。只是……”
他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长辈”的关切,“你娘那边……可还好?听说她在大理寺当差,那可是个要紧地方。”
冯栓子立刻会意,拍着胸脯道:“方掌柜您放心!我娘她就是个死心眼的老婆子,整天跟那些发霉的破纸打交道!她那儿没事!规矩得很!最近大理寺那个新来的女提刑官查得紧,好像还翻了不少旧案卷,不过我娘也就按规矩给她找东西,别的啥也不知道!更不会乱说!”他急于表功,话里话外透露出不少信息。
方掌柜眼中精光一闪,面上却依旧温和:“嗯,那就好。你娘是个明白人。栓子啊,你如今也算跟对了人,更要谨言慎行,好好做事。你娘那边……也要多关心,多走动,让她安心。”
这话,既是安抚,也是提醒和……命令。
“明白!明白!小的明白!”冯栓子点头哈腰。
就在这时,店门口的风铃清脆地响了一声。
一位身着月白色锦缎长衫、头戴同色方巾、手持一柄湘妃竹折扇的……年轻公子。
这位公子身量不高,略显清瘦,肤色白皙得过分,眉眼精致得如同画里走出来的,尤其那双眼睛,大而明亮,顾盼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灵动和……一丝强装出来的沉稳?
此人正是女扮男装、奉萧珩密令前来“试探”的苏晚!
为了这次任务,苏晚可是下了“血本”。
衣服是软磨硬泡从她哥苏珩那里“借”来的(苏珩一脸无奈但架不住妹妹撒娇),尺寸稍大,被她用腰带束得紧紧的,勉强撑出点少年郎的骨架。
头发束得一丝不苟,还特意让春桃用特制的药水把眉毛描粗了些。手里那把折扇更是装模作样地摇着,努力模仿着那些附庸风雅的世家子弟派头。
【紧张!好紧张!】苏晚内心小人疯狂打鼓,【这身行头花了我半个月俸禄,要是演砸了……冰山大人会不会让我赔钱?!】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狂跳的心脏,抬脚迈进了“漱石斋”的门槛。
冯栓子一见有客,眼神顿时又飘忽起来。
方掌柜却不着痕迹地对他使了个眼色,冯栓子立刻会意,点头哈腰地说了句“方掌柜您忙,小的先告退”,便从侧门溜了出去。
店内光线柔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旧纸和檀木混合的气息。
博古架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瓷器、玉器、青铜器,墙上挂着几幅装裱精美的字画。
方掌柜立刻迎了上来,笑容满面:“这位公子,您想看点什么?字画?瓷器?还是……”
“咳!”苏晚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低沉一点(效果像捏着嗓子),“本公子……近日得了一幅前朝李思训的《江帆楼阁图》,只是……心中存疑,听闻贵店方掌柜乃此道大家,特来请教一二。”她努力回忆着陆青给她恶补的“古董行黑话”,尽量显得不那么外行。
方掌柜立刻起身,脸上堆起生意人热情又不失分寸的笑容:“哎哟,这位小公子好眼力!吴道子真迹那是可遇不可求,小店可没那福分。不过,摹本和仿作嘛……倒是有几幅不错的!您这边请!”他引着苏晚走向挂画区。
苏晚一边跟着走,一边状似随意地打量着四周,目光在那些瓷器、玉器上掠过,心中却在飞速评估:【陈设讲究,真假混卖,但假货也做得相当精致,非外行能辨。这老狐狸……道行不浅。】
她踱到一幅山水画前,装模作样地欣赏起来,内心却在疯狂吐槽:【这破画要三百两?!抢钱啊!还没我上辈子打印的风景照清楚!】【这破瓶子……豁了个口还敢卖五百两?!古董界是专门收破烂的吗?】
她一边腹诽,一边努力维持着“鉴赏家”的派头,手指虚点着画上的山石,眉头微蹙,仿佛在思考什么深奥的艺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