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沉默伫立的萧珩，顿了一下，“多亏萧大人来得及时。”她没提那堵被暴力破开的石墙。
裴子砚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萧珩。
萧珩依旧是一身墨色常服，右臂的绷带格外显眼，脸色冷峻，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自成一方领域，将苏晚护在他的气息范围之内。
看着萧珩手臂上的伤，再看看苏晚提及他时那微妙的神情，裴子砚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是感激？是庆幸？还是……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和羡慕？羡慕他能如此直接、如此强大地守护在她身边，在她最危险的时刻破壁而入？
他看向萧珩的目光，不自觉地多了一分审视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黯然。
萧珩感受到裴子砚的目光，只是淡淡地回视了一眼，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并未多言。但那无声的默契和守护的姿态，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力量。
夜深，“慎刑司验所”内灯火通明。
喧嚣暂歇，物证归档，但最大的谜团依然盘踞心头。
宽大的石台上，铺着几张刚刚晾干的拓印纸。纸上，“血钥西林”四个扭曲的血字如同张牙舞爪的诅咒，下方那个残缺的钥匙图案更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苏晚伏在案前，眉头紧锁，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她面前摊着记录板，上面画满了各种可能的关联图：
“西林”——城西树林？西郊猎苑？林府西苑？
“血钥”——开启某物的钥匙？需要血祭？还是某个地点或组织的代号？
图案——缺失的齿部是关键？指向某种机关？还是地图上的标记？
她反复推敲着方掌柜临死前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试图从那疯狂的仪式感中解读出隐藏的信息，却始终如同雾里看花。
萧珩不知何时已走到她身侧。
他没有打扰她的沉思，只是静静地站着，高大的身影在跳跃的烛光下投下一片安稳的阴影。
他同样看着那血墨拓印，眼神深邃如寒潭，里面翻涌着对未解之谜的凝重和对即将到来风暴的预判。
两人都没有说话。
小小的验房内，只剩下烛火燃烧的轻微噼啪声和苏晚偶尔翻动纸张的沙沙声。
空气里弥漫着纸张、墨锭、草药和一种无声的紧绷感。他们并肩而立的身影，被昏黄的灯光投射在身后的墙壁上，拉得很长，仿佛两个即将共同面对惊涛骇浪的孤舟，紧密地靠在了一起。
一种无声的默契在流淌。
超越了上下级，超越了案情合作者。
那是共同经历了生死危机、共同触摸了阴谋核心、共同背负着沉重谜团后，自然而然形成的联结。
压抑的情愫在生死与共的触动下早已汹涌澎湃，如同地壳下奔流的岩浆，只等待一个最终的契机，便要喷薄而出，点燃一切。
苏晚的目光从拓印上移开，无意识地转向身侧。恰好对上萧珩低垂下来的视线。
那目光不再仅仅是冰冷的审视，里面翻涌着她能清晰读懂的凝重、担忧，以及一种更深沉、更灼热的东西。
她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慌忙移开视线，脸颊在灯下泛起可疑的红晕。
萧珩看着她瞬间躲闪的目光和微红的耳根，紧抿的薄唇似乎几不可察地柔和了一瞬。
他没有追问，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那血色的谜题，但周身的冷冽气息，却仿佛因身边人的存在而悄然收敛了些许。
中秋佳节，皓月当空。
京城朱雀大街，火树银花，亮如白昼。各色花灯争奇斗艳，龙灯蜿蜒，莲灯飘水，走马灯转出嫦娥奔月，兔儿爷灯憨态可掬。
人流如织，笑语喧天，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糕、糖炒栗子和脂粉香气的甜腻味道。
苏晚像只刚放出笼子的小鸟，兴奋地穿梭在灯海人潮中。
她今日难得没穿官服，换了一身鹅黄绣折枝玉兰的襦裙，外罩一件月白色薄纱半臂，发间簪了一支颤巍巍的珍珠流苏步摇，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在灯火映照下流光溢彩。脸上薄施脂粉，更衬得肌肤莹白，眼眸晶亮。
【躺平咸鱼的节日福利！】她内心欢呼，【不用验尸！不用看卷宗！不用对着冰山脸！只有美食！美景！和热闹！】
她左手一串糖葫芦（最大最红的），右手一个刚出炉、热乎乎的芝麻胡饼，吃得嘴角沾着糖渣和芝麻粒，毫无形象可言。
旁边，她哥苏珩一身靛蓝锦袍，身姿挺拔，气质温润，像个尽职尽责的保镖兼钱包，既要护着她不被挤到，又要随时准备付钱，还要无奈地提醒：“晚晚，慢点吃，小心噎着。”
“这个灯看看就好，家里没地方挂。”
“糖人？你刚吃完糖葫芦……”
“知道啦知道啦！哥你真啰嗦！”苏晚嘴里塞着胡饼，含糊不清地抗议，眼睛却黏在不远处一个摊位上晶莹剔透的兔子灯上拔不下来。
就在这时。
一个清朗温润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响起：
“苏姑娘？好巧！”
裴子砚一身月白暗银竹纹锦袍，手持一柄玉骨折扇，从熙攘人群中翩然而至。
他面容俊秀，气质清雅，在璀璨灯火映照下，更添几分风流倜傥。
他目光落在苏晚身上，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温柔笑意：“没想到能在此处遇见姑娘，看来今晚月色眷顾。”
【裴太医？】苏晚咽下嘴里的胡饼，有点意外，但随即开心地打招呼：“裴太医！你也来赏灯啊？好巧！”
苏珩看到裴子砚，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但面上依旧维持着世家公子的风度，拱手见礼：“裴太医。”
裴子砚回礼，笑容温煦：“苏兄。”
他转向苏晚，语气带着几分期待和不易察觉的紧张：“朱雀河畔的‘流萤灯阵’堪称京城一绝，万千小灯顺流而下，如星河倾落，美不胜收。不知……苏姑娘和苏兄，可愿与在下同往一观？”他特意强调了“苏姑娘”，眼神专注地看着苏晚。
【流萤灯阵？听起来就很美！】苏晚眼睛一亮，立刻点头：“好啊好啊！哥！我们去看看！”她完全没注意到裴子砚眼中那点深意，只觉得人多热闹更好玩！
裴子砚心中一喜，面上笑容更盛：“太好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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