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游人开始散去。
裴子砚看着依旧兴致勃勃(但开始打哈欠)的苏晚,再看看旁边如同两尊门神般寸步不离的苏珩和萧珩,以及那个仿佛自带“破坏气氛”光环的钱小五……
他知道,今晚彻底没戏了。
他心中苦涩,面上却维持着风度,对苏晚和苏珩拱手道:“苏姑娘,苏兄,夜色已深,在下就先告辞了。”
苏晚玩得尽兴,也没多想,挥挥手:“裴太医慢走!今晚谢谢你啦!”
裴子砚深深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转身融入夜色中。
背影……略显萧瑟。
苏珩也准备带妹妹回家。
就在这时。
一直沉默寡言、仿佛只是个背景板的萧珩,却突然开口:“等等。”
众人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他。
只见萧珩走到旁边一个卖灯笼的老者摊位前。
那摊位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兔子灯、莲花灯、金鱼灯……琳琅满目。
萧珩的目光在灯笼上扫过,最终停留在一盏灯上。
那盏灯造型颇为奇特,不是常见的动物或花卉,而是一只……圆滚滚、憨态可掬的……猫?
猫灯用素白的细纱糊成,身体圆润,尾巴俏皮地翘起,眼睛是用两颗圆溜溜的黑曜石镶嵌,在烛光映照下,显得格外灵动狡黠。
猫的脖子上,还用红绳系着一个小小的、金色的铃铛(木头做的,不会响)。
【猫?】苏晚眨眨眼,【冰山大人喜欢猫?看不出来啊!】
萧珩指着那盏猫灯,对老者道:“这个。”
老者连忙取下灯。
萧珩付了钱(动作干脆利落),然后拿着那盏猫灯,转身,径直走到苏晚面前。
在苏珩警惕的目光、钱小五好奇的眼神、陆青面无表情的注视下。
他将那盏憨态可掬的猫灯,递到了苏晚面前。
苏晚愣住了,下意识地接过:“给……给我的?”
萧珩面无表情,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公事:
“嗯。中秋福利。”
苏晚:“……”
苏珩:“……”
钱小五:“???”【福利?大理寺什么时候发灯笼当福利了?我怎么没有?!】
赵小虎:【……大人您开心就好。】
苏晚低头看着手里这盏造型别致、憨态可掬的猫灯。
猫的眼睛黑溜溜的,仿佛在看着她。
她又抬头看看萧珩那张依旧冷峻、但似乎……没那么冻人的脸?
【中秋福利?】她嘴角忍不住向上翘起,【冰山大人……您这福利……还挺别致?】
她晃了晃灯笼,猫脖子上的小木铃铛无声地摆动。
“谢谢大人!”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眼睛弯成了月牙。
灯火映照下,她的笑容明媚灿烂,仿佛驱散了秋夜的微寒。
萧珩看着她脸上的笑容,眸光微动,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随即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深紫色的衣袍很快消失在灯火阑珊处。
背影……似乎比来时,少了几分冷硬?
苏晚提着那盏独一无二的“猫灯”,和苏珩一起往家走。
“哥,你看这猫,像不像?”她晃着灯笼,心情很好。
苏珩看着妹妹开心的样子,又看看那盏明显是某人“别有用心”的灯笼,无奈地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头发:“像你。”
“嗯?”苏晚没听清。
“没什么。”苏珩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明月,又看了看妹妹手中那盏在夜色中散发着温暖光晕的猫灯,嘴角也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走吧,回家。”
月光如水,灯火阑珊。
那盏憨态可掬的猫灯,在苏晚手中轻轻摇晃,仿佛一只无声的守护精灵。
而某个远去的冰山大人,此刻大概正在心里默默记账:【裴子砚,中秋搅局之仇,本官记下了。】
“慎刑司验所”的灯火,已不知疲倦地燃烧了几天几夜。
宽大的石台上,除了永远处理不完的案卷证物,最显眼的位置,始终铺着那几张触目惊心的血墨拓印——“血钥西林”四个扭曲大字,以及下方那残缺诡异的钥匙图案。
苏晚感觉自己快要和这堆血墨融为一体了。
眼底挂着浓重的青黑,头发被自己抓得像鸡窝,记录板上画满了各种可能的关联图、地理示意图、钥匙结构解析,旁边还堆着几本从档案库翻出来的、落满灰尘的《九州异物志》、《南疆风物考》之类的古籍。
“‘西林’……‘西林’……”她嘴里念念有词,炭笔在“林”字上重重画了个圈,“林芷瑶的‘林’,林相府的‘林’!冯嬷嬷看见林府管家找方掌柜……那老狐狸临死前写的‘西林’,九成九就是指林相府那个避暑的‘西林苑’!”她用力一拍记录板,震得旁边的放大镜都晃了晃。
解决了“西林”,目光转向更诡异的“血钥”和图案。
“钥匙……残缺的钥匙……”苏晚拿起拓印纸,对着灯光反复观察那个模糊图案,“这缺失的齿部……是关键!像是故意不画全?还是……指向某种特定形状的锁孔?”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光看这个鬼画符,上哪儿找去啊!方老头,你死都死了还出这么难的谜题!诅咒你下辈子买不到水晶肘子!”日常诅咒环节,必不可少。
就在她对着图案抓狂,差点把拓印纸戳破时,验房的门被轻轻叩响。
裴子砚端着一盅还冒着热气的汤盅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只是那笑意深处,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苏姑娘,又熬了一宿?先喝点参汤提提神。”他将汤盅放在苏晚手边空处,目光自然地扫过石台上那些令人心悸的血墨拓印和旁边摊开的古籍。
“谢啦裴院判!”苏晚也不客气,端起参汤吹了吹,眼睛还黏在拓印上,“正好,你是太医署行走的百科全书,帮我参谋参谋,这‘血钥’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听着就邪门!总不会真是把要用血泡的钥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