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砚闻言,神色微凝。
他走到石台旁,仔细看了看那“血钥”二字和残缺图案,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血钥’……这个名字,子砚倒是在一本极其冷僻的宫廷秘药残卷上见过零星记载。”
“哦?!”苏晚的眼睛瞬间亮了,参汤都忘了喝,“快说说!”
裴子砚整理了一下思绪,低声道:“那残卷年代久远,语焉不详。只提及‘血钥’并非器物,而是一种源自南疆古老巫蛊之术的秘药。其配制之法早已失传,只留下只言片语,说此药药性诡谲霸道,需以……特殊血脉为药引方能激发。”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声音压得更低:“残卷上隐晦提及,此‘特殊血脉’,极可能指代……皇室嫡系血脉!以皇血为引,炼成的‘血钥’,传说拥有匪夷所思之能——或可短暂控人心神,如操傀儡;或可融于无形,瞬息间制造出见血封喉的剧毒!因其过于阴毒逆天,且所需药引骇人听闻,早被历代朝廷列为绝对禁忌,相关记载也几乎销毁殆尽。”
“皇室嫡系血脉?!”苏晚倒吸一口凉气,手中的汤匙“当啷”一声掉回盅里,“控人心神?制造剧毒?!这玩意儿……这么邪乎?!”
她立刻联想到方掌柜临死前那疯狂的眼神和墙上的血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如果“影刃”的目标是这东西,那牵扯的层次……
就在这时,验房的门再次被推开。
萧珩大步走了进来,他显然听到了裴子砚最后的话,冷峻的脸上如同覆盖了一层寒霜,眼神锐利得惊人。
“裴院判所言非虚。”萧珩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本官刚收到西南‘鹞鹰’的密报。‘影刃’组织内部,对其最神秘、也最令人恐惧的首脑,有一个共同的代号——‘魇主’!而这位‘魇主’的标志……”他目光如电,扫过石台上那残缺的钥匙图案,“正是一把滴血的钥匙!”
轰!
如同三道闪电同时劈入脑海!
血钥(巫药)!
魇主(滴血钥匙标志)!
特殊血脉药引(皇室嫡系)!
目标直指林相府西林苑!
所有的线索碎片,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力量猛地拼合在一起,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苏晚、萧珩、裴子砚三人目光交汇,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震撼与凝重。
他们仿佛看到了一张巨大阴谋网络的中心——林相府,或许只是台前的棋子!而真正的黑手“魇主”,其目标竟是那需要皇室嫡系血脉才能炼制的禁忌巫药“血钥”!其所图为何?控人心神?毒杀目标?还是……更可怕的颠覆?
一股沉重的压力,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这场风暴的中心,已不仅仅是朝堂倾轧,更隐隐指向了那至高无上的皇权核心!
京城表面,似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林相府邸大门紧闭,谢绝一切访客。
林相本人深居简出,连朝会都称病告假了几次,仿佛真的在闭门思过。
林芷瑶更是如同转了性子,不再举办任何诗会茶宴,连闺阁都很少出,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然而,这份刻意的平静之下,压抑的怨毒和蛰伏的危机,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汹涌澎湃。
裴府,气氛同样微妙。
裴子砚的父亲,那位以古板守旧著称的裴老大人,端坐在书房太师椅上,面色沉凝。
他看着眼前风姿卓然却眉宇间带着一丝郁色的儿子,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子砚,苏晚此女,如今风头太盛,牵扯也太深。林相虽暂时受挫,但树大根深,岂会善罢甘休?她身处漩涡中心,迟早引火烧身!”
他端起茶盏,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眼神锐利:“你与她……颇有私交?”虽是问句,语气却笃定。
裴子砚心头一紧,垂下眼帘:“父亲,苏姑娘于破案一道,确有惊世之才,儿子只是……”
“才不才的,为父不管!”裴老大人打断他,放下茶盏,发出清脆的声响,“大理寺如今与林相势同水火,苏晚便是那萧珩手中最锋利的刀!你既与她有交情,便是天赐良机!”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政客的冷酷,“多去走动!借关心之名,探听消息!大理寺如今掌握了林相多少把柄?对那‘影刃’和‘血钥’又查到了哪一步?尤其是……萧珩下一步的动向!这些,对我裴家,至关重要!”
裴子砚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挣扎:“父亲!您让儿子去……做探子?利用苏姑娘的信任?这……这非君子所为!”
“迂腐!”裴老大人厉声呵斥,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朝堂之上,何来纯粹的君子?这是家族存续之道!是审时度势!难道你要看着我裴家,在这即将到来的滔天巨浪中,因你的‘君子之风’而舟覆人亡吗?!”
话语如鞭,抽打在裴子砚的心上。他看着父亲不容置疑的眼神,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内心陷入巨大的痛苦挣扎。
一边是家族的压力和父亲的期望,一边是苏晚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他内心深处悄然滋长的情愫。这抉择,如同将他架在烈火上炙烤。
与此同时,大理寺的暗桩如同无声的蛛网,覆盖着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萧珩站在巨大的京城舆图前,目光锐利如鹰,指尖划过几个被朱砂重点圈出的位置。他的案头,一份最新的监视报告被打开。
“瑞云观?”萧珩看着报告上频繁出现的名字,眉头紧锁。
这座位于城东、原本香火平平的道观,近月来却异常热闹。“工部侍郎李庸、兵部给事中孙培、还有……鸿胪寺少卿周显?”他念着几个名字,都是朝中立场暧昧、或与林相一党素有来往的中层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