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长明灯摇曳着微弱的光芒。
苏晚一眼就锁定了门板上的白布轮廓。她冲到近前,毫不犹豫地一把掀开白布!
浓烈的血腥味和那股诡异的、混合着某种甜香的刺鼻气味再次扑面而来!
周先生那张凝固着惊愕与恐惧的青紫色脸庞暴露在昏黄的光线下,胸口那柄寒光闪闪的匕首触目惊心!
时间紧迫!
苏晚的心脏狂跳,但双手却稳如磐石。她迅速从“围裙”下(实则是贴身藏好的简易验尸工具包)抽出薄刃柳叶刀和一根特制的银针。
目光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从死者的头部开始飞速扫视:
面部特征:青紫肿胀,尤其眼睑部位。口唇微张,舌尖抵齿(非典型缢死或扼死的伸舌状态)。鼻孔周围…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干涸的泡沫状痕迹?颜色很淡,几乎被血迹掩盖。
颈部:一道明显的紫红色勒痕横亘在喉结下方!边缘清晰,有轻微表皮剥脱。
但苏晚的指尖迅速按压勒痕两侧的皮肤——皮下出血极其轻微!这与勒痕表面的“惨烈”程度严重不符!更像是…死后伪装?
胸口致命伤:匕首直插心脏部位,手法狠辣精准,一刀毙命。
伤口边缘整齐,出血量大,符合生前伤特征。血染道袍。这似乎是唯一“真实”的致命伤?但为什么会有勒痕?为什么要伪装?
双手:右手前伸,指向门口(指向萧珩的“铁证”)。
左手摊开,压着那枚沾血的獬豸令牌(栽赃的“物证”)。
苏晚的目光死死盯住周先生的左手手指——指甲缝!她用小镊子小心翼翼地拨开死者左手拇指和食指的指甲缝,凑近昏暗的灯光仔细查看。
找到了!
在指甲缝深处,极其隐蔽的地方,沾着几缕极其细微的、深蓝色的…丝线纤维?颜色与瑞王府侍卫的制服内衬颜色极其相似!
而且,指甲缝边缘有极其轻微的擦伤和皮屑翻卷的痕迹,显示出死者生前曾用力抓挠过某种粗糙的、深蓝色的织物!
勒痕是假的!是死后摆上去的!目的就是伪装成萧珩从背后袭击勒死他,再补刀的假象!
这指甲缝里的蓝色纤维和抓挠痕,就是他临死前反抗、抓挠真正凶手衣服留下的铁证!
凶手穿着深蓝色内衬的衣服,极可能就是瑞王府的侍卫!
就在苏晚心中豁然开朗,正想进一步查看死者口鼻周围的细微泡沫时——
“什么人?!胆敢擅闯停尸重地!”一声惊怒的暴喝如同炸雷般在偏厅门口响起!
那两个被钱小五(用一根棍子捅倒了一堆杂物并发出惨叫,然后自己又惊叫“有鬼”成功引开侍卫)的侍卫,此刻终于反应过来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满脸惊怒地冲了回来!
寒光闪闪的刀锋,直指正俯身在尸体旁的苏晚!
冰冷的刀锋映着长明灯幽暗的光,杀气扑面而来!
苏晚浑身一僵,猛地直起身,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手里还捏着那枚沾着蓝色纤维的银针,大脑在千分之一秒内疯狂运转:身份暴露?硬闯?还是…
“官爷!误会!天大的误会啊!”苏晚瞬间切换回那苍老颤抖的嗓音,脸上堆满了极致的惊恐和茫然,身体“吓得”抖如筛糠,顺势将捏着银针的手藏进宽大的袖子里,另一只手指着尸体,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喊道:“老婆子…老婆子刚倒完烂菜叶…听到里面…里面有动静!像…像老鼠在啃东西!老婆子怕…怕这贵人的尸身被畜生糟蹋了…才大着胆子进来看看啊!官爷饶命啊!”她一边说,一边“腿软”地往后退,仿佛随时要瘫倒在地,巧妙地拉开了与侍卫的距离。
两个侍卫看着眼前这个吓得魂不附体、浑身散发着烂菜叶子味的老婆子,又看看尸体似乎并无异样(白布被掀开了,但一个老婆子能对尸体做什么?),满腔的惊疑和怒火像是被堵住了一样。难道…真是误会?
这老婆子只是被老鼠吓到了闯进来看看?
趁他们犹豫的瞬间,苏晚(老妇人)连滚带爬地就往门口冲,嘴里还喊着:“有老鼠!好大的老鼠!吓死老婆子了!官爷你们快看看啊!”她成功地制造了混乱,吸引了侍卫瞬间投向尸体和地面的目光。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混乱间隙,苏晚已经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停尸偏厅,重新挎起那个臭气熏天的破筐,头也不回、脚步“踉跄”却速度极快地消失在了后山的小径拐角。
直到彻底脱离侍卫的视线范围,苏晚才敢停下来,背靠着一棵大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早已浸透了内里的衣衫。
她摊开紧握的手掌,那枚银针上,几缕深蓝色的纤维在昏暗的天光下,闪烁着致命而讽刺的光芒。
假勒痕!蓝色衣物纤维!指甲缝的抓挠伤!这就是尸体上最关键的破绽!足以证明凶手另有其人,且极可能就是瑞王府内部的人!
周先生临死前,曾奋力抓挠过凶手的衣服!
她死死攥住那枚银针,如同攥住了撕破这张弥天大网的第一根线头。
萧珩,等着,我找到撬开这铁桶的证据了!
然而,不等她喘息片刻,一阵更加密集、更加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喝声,伴随着兵刃碰撞的铿锵之音,如同潮水般从瑞云观前殿方向涌来!火光晃动,人影幢幢!
“封锁所有出口!严查每一个可疑之人!”
“王爷有令!那个仵作苏晚可能潜逃!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
追兵来了!而且目标明确,直指她苏晚!
苏晚脸色剧变,暗骂一声。
身份暴露了?还是刚才的举动引起了怀疑?她不敢停留,辨明方向,朝着与钱小五约定的西墙狗洞方向,借着渐沉的暮色和树木的掩护,发足狂奔!
生与死的赛跑,才刚刚开始!
苏晚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肺像个破风箱似的呼哧作响,脚底板被碎石硌得生疼,那身又厚又臭的“老妇人”装扮更是拖累。
身后,追兵的呼喝声和火把的光芒如同跗骨之蛆,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