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这墨汁飞溅、视线受阻的刹那！裴子砚的身体借着“避让”墨汁的动作，极其自然地侧转，宽大的青色官袍袖口，如同不经意般拂过验尸台边缘！袖口内，一个只有拇指大小的、极其精巧的扁圆形银盒（内含苏晚给他的口腔粘液标本），如同被施了魔法，顺着光滑的台面边缘，悄无声息地滑落，精准地掉进了下方那个通风口的格栅缝隙里！整个过程快如闪电，无声无息，在墨汁的掩护下，神不知鬼不觉！
“废物！”瑞王没看到耗子，只看到手下被一支毛笔弄得狼狈不堪，更是怒火中烧。
“卑职失手！王爷恕罪！”裴子砚一脸“惶恐”和“懊恼”，赶紧躬身请罪，顺便“手忙脚乱”地试图捡起地上的毛笔（实际是挡住瑞王可能投向通风口的视线）。
混乱平息。
苏晚看着裴子砚那“懊恼”的表情，心中大石落地！成了！标本送出去了！
她立刻换上谄媚的笑容，对着脸色铁青的瑞王：“王爷息怒！王爷息怒！是…是小妇人眼花！看错了！看错了！王爷您是真龙护体，耗子哪敢近身！定是周先生的怨气太重，化成黑烟了！小妇人这就念咒给他驱驱！”说着，她还真煞有介事地闭眼比划起来，嘴里念念有词，全是胡编乱造的“天灵灵地灵灵”。
瑞王被她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恨不得立刻将这妖妇碎尸万段！但碍于裴子砚和那所谓的“皇帝口谕”，只能强压怒火，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看好她！再敢胡言，拔了她的舌头！”
接下来的复验，在一种极度压抑和诡异的气氛中进行。
王仵作战战兢兢地唱报，结论自然还是维持原判——勒颈加刺胸致死。
裴子砚“认真”记录，偶尔提出一两个无关痛痒的问题。
苏晚被侍卫看得死死的，只能装神弄鬼，不敢再有任何实质性的举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对苏晚来说，每一秒都是煎熬。
裴子砚那边暂时安全，但通风口里的标本，必须有人去取，并火速送到太医署化验！谁能做到？
就在苏晚心急如焚之际，殓房厚重的大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一个穿着低级衙役服饰、帽檐压得很低的瘦小身影，探进半个脑袋，似乎想看看里面的情况。他目光飞快地扫过全场，在苏晚脸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苏晚的心猛地一跳！
虽然对方帽檐压得很低，脸上还故意抹了点灰，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那双熟悉的小眼睛和那副怂包中带着点机灵劲的气质——是钱小五！
他怎么混进来的？！
苏晚又惊又喜！冯嬷嬷！一定是冯嬷嬷联系上了她那个在大理寺当守卫长的大儿子！也只有原大理寺的人，才熟悉刑部衙门的某些犄角旮旯和低等杂役的通道！
钱小五显然也看到了苏晚的眼神暗示（苏晚：疯狂眨眼，眼珠子都快瞟到通风口了！），他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身影一闪，又缩了回去。
没过多久，那个穿着低级衙役服的身影再次出现，这次他手里拎着一个破旧的木桶和拖把，低着头，脚步拖沓地朝着殓房角落走去，似乎是准备打扫卫生。
他磨磨蹭蹭地挪到通风口格栅附近，趁着无人注意（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验尸台和瑞王、裴子砚身上），飞快地用脚在格栅边缘极其隐蔽地一勾！
“当啷！”一声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格栅似乎松动了一下！
“什么声音？！”一个侍卫警觉地回头。
钱小五吓得一哆嗦，手里的拖把“啪嗒”掉在地上，他赶紧弯腰去捡，嘴里还带着哭腔：“官…官爷恕罪！小的…小的手滑！这地太滑了！小的这就擦干净！”
他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地用拖把在通风口附近的地面上胡乱擦着，身体正好挡住了侍卫的视线。
那侍卫皱着眉看了几眼，没发现什么异常，骂了句“毛手毛脚”，便转回头去。
钱小五擦着地，心脏狂跳，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流。
他借着拖地的动作，用拖把杆在松动的格栅边缘又快速捅了两下，感觉脚边似乎有个小小的硬物滚了出来！
他强忍着低头去看的冲动，用脚极其自然地将那东西往满是污水和墨汁的拖把布下面一拨！
然后，他拎起脏兮兮的拖把和水桶，点头哈腰地退出了殓房。
整个过程快得只有几个呼吸，除了苏晚和裴子砚心知肚明，其他人毫无察觉！
标本到手了！
苏晚心中狂喜！钱小五！干得漂亮！
接下来，就是生死时速的传递！
钱小五需要避开所有耳目，将标本火速送出刑部，交给裴子砚安排好的、绝对信任的太医署心腹！而化验结果，将是决定所有人命运的关键！
与此同时，苏晚知道，自己必须为钱小五争取时间！也必须为裴子砚离开制造合理的借口！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再次堆起那副神神叨叨的表情，突然对着周先生的尸体，发出一声更加凄厉悠长的“鬼叫”：
“哎呀呀！不好啦！周先生的怨气冲天！压不住啦！黑烟！好多黑烟从他七窍里冒出来啦！要变厉鬼索命啦！王爷快跑啊——！”
这一嗓子，石破天惊！殓房内瞬间再次陷入混乱！
寅时刚过，天色未明。
紫宸殿内，蟠龙金柱撑起巍峨穹顶，鲛绡宫灯映照着御座下肃立的文武百官。
空气凝滞得如同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今日大朝，议题只有一个——大理寺卿萧珩，谋杀瑞王府谋士周先生一案！
瑞王林弘一身蟒袍，立于百官之前，面色沉痛，眼神却锐利如鹰。
他手持奏章，声音洪亮而悲愤，字字泣血般回荡在金殿之上：
“…臣弟痛失臂膀，心如刀绞！那萧珩，狼子野心！因与臣弟政见不合，怀恨在心，竟趁周先生于瑞云观清修之际，潜入静室，悍然行凶！以绳索勒颈，复以利刃穿心！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更有甚者，竟敢将象征其身份的獬豸令牌遗落现场，狂妄至极！此等目无君父、残害忠良、亵渎道门清净之行径，人神共愤！现场人证物证确凿，大理寺上下皆可佐证！臣弟泣血恳请陛下，严惩此獠！以正国法，以慰忠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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