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言母亲找到林漾的时候，是在周三的午休时间。
办公室里弥漫着粉笔灰和浓茶的味道。沈母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套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镜片后的眼睛像淬了冰，上下打量着林漾，眼神里的嫌弃几乎要溢出来。
“你就是林漾？”她把一份成绩单拍在桌上，声音冷得像寒冬的风，“转学过来一个月，迟到八次，逃课五次，作业不交，你就是这么当学生的？”
林漾靠在墙上，没说话。他认得这个女人，每次家长会都坐在第一排，永远是老师重点表扬的对象，也是每次考试后，第一个冲进办公室问排名的家长。
“我不管你以前在哪个学校混日子，”沈母的声音拔高了几分，“离知言远点。他是上“清北”的料，和你这种不学无术的人在一起只会被你带坏了。”
林漾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可以忍受别人说他不好，但不能忍受别人这么说沈知言——那个会帮助他，会为他紧张，会默默帮他补笔记的沈知言，不是谁的附属品，更不是只能用来“考清北”的工具。
“阿姨，”林漾抬起头，眼神冷了下来，“我和沈知言是同学，谈不上谁带坏谁。”
“同学？”沈母冷笑一声，“一个天天逃课打工的混混，也配当他的同学？我告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想蹭他的成绩？还是想骗他的钱？”
侮辱性的话语像针一样扎过来，林漾的拳头攥得死紧，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他刚想反驳，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妈！”沈知言站在门口，脸色苍白，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是听到了刚才的话。
“知言？你怎么来了？”沈母的语气立刻软了下来，想走过去拉他。
沈知言却没理她，径直走到林漾身边，挡在他前面，对着自己的母亲说：“他不是混混，也没有骗我。是我愿意和他做朋友，和他没关系。”
“你！”沈母气得发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为了这种人顶撞我？”
“他很好。”沈知言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比你想象的好得多。”
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林漾站在沈知言身后，看着他挺直的背影，心里忽然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又有点酸。他第一次发现，这个看起来温和的少年，原来有这么硬的骨头。
沈母最终是被赶来的班主任劝走的，走之前还狠狠地瞪了林漾一眼。办公室里只剩下他和沈知言两个人。
“对不起。”沈知言转过身，眼神里满是歉意，“我妈她……”
“没事。”林漾打断他，扯了扯嘴角，“我不在乎。”
其实他在乎，在乎那些难听的话，在乎沈母鄙夷的眼神，但他更在乎的是，沈知言刚才挡在他身前的样子。
那天下午的课，林漾没去上。他躲在天台，看着掌心的创可贴发呆。草莓图案被汗水浸得有点模糊，却像一颗种子，在他心里悄悄发了芽。
几天后，林漾在便利店打工时，无意间听到两个学生会的干事在抱怨。
“那个校企合作的项目真是烦死了，赞助商临时变卦，要求加宣传时间，不然就撤资。”
“沈知言都快愁死了，天天泡在办公室改方案，昨天还通宵了。”
林漾心里一动。他想起沈知言这几天眼下的黑眼圈，想起他上课时偶尔失神的样子。
第二天放学，林漾没有直接去打工，而是绕到了赞助商的公司楼下。他以前在这里送过外卖，知道老板是个爱面子的中年人，最在意公司的社会形象。
他没进去找老板，只是在附近观察了一会儿，然后给市报社的匿名信箱发了封邮件——不是举报，而是“建议”：某公司赞助校园活动却临时变卦，有损企业信誉，不如借此机会增加公益环节，既能挽回形象，又能提升口碑。
他没抱太大希望，却没想到三天后，学生会的干事们开始欢呼——赞助商不仅同意了原来的方案，还追加了一笔公益基金，用来资助贫困学生。
林漾在走廊里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好看到沈知言从办公室出来。对方也看到了他，愣了一下，然后快步走过来，眼里带着点疑惑：“是不是你做的？”
林漾挑眉：“什么？”
“赞助商那边，”沈知言看着他，眼神很亮，“他们突然说要加公益环节，还提到了‘关注学生实际需求’，这很像你的思路。”
林漾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耸耸肩：“可能是他们良心发现吧。”
沈知言笑了，眼里的疲惫一扫而空，像落满了星光。“不管是谁做的，都谢谢你。”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还有上次办公室的事，也谢谢你没生气。”
“都说了没事。”林漾转过身想走，却被沈知言拉住了手腕。
“周六下午有空吗？”沈知言问，“我请你吃饭。”
林漾看着他眼里的期待，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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