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颜低头看了看已经翻阅三分之一的《红楼梦》,又看了看身旁趴在桌子上、将头理进臂弯睡觉的男生,心情有些复杂。
这事说来话长。
中考结束以后,父母告知她,已经为她报名了理想高中的特色生考试。于是在短短三天的临阵磨枪后,她又被扔进了考场。不知是因为试题简单,还是展颜运气爆发,亦或她本就实力不俗,经过初试和复试,她华丽丽地出现在录取名单上。而所有被录取的人都被抓来集训。
这也是展颜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同桌和她在同一个初中,姓柳,她一般叫他柳哥。柳哥给展颜的初印象是淡漠寡言,他高高瘦瘦,一身黑衣服,有一种莫名的“高岭之花”气质。但他出于礼貌,没有抵挡展颜的装乖和示好,一来二去也就半生不熟了。
说是集训,不过是带他们这些刚刚结束中考、脱离高压锅的麻雀们体验高中生活——对展颜来说是度假。她和柳哥不止一次感慨,这日程比初中惬意多了。自习时间居多,大部分时候柳哥在补觉,而展颜在电视剧剪辑的熏陶下对《红楼梦》期待已久,每逢闲暇必定死磕文言文,两天看了一百多页,柳哥称她为中考考疯了。
集训结束前的倒数第二个晚上,班主任把他们带出去玩破冰小游戏,简单来说就是十二个人同时站在十一块瑜伽砖上向前挪动五十米。小组的成员兴致冲冲商量对策,甚至说出了“把较轻同学背起来走”这种实践难度百分百的想法。展颜没什么好思路,听了一会后从人群中退开,一转头看见在阴影下对着绿植发呆走神的柳哥。
“你不过去吗?”她抬头,看向面前的高个子男生。
他原本若有所思的神色被话语声打断,缓和了些许:“有点幼稚,我光看看。”
“也许吧。”展颜快速眨眨眼睛,“但是咱多久没参加集体游戏了?趁还年轻多玩玩,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柳哥脸上似乎带了一点笑意。
当然啦,在班主任“安全第一”的鲜明旗帜下,最后他们组商量的方法还是没能成功
操场边的路灯在沥青路面上投下昏黄光晕。游戏结束后,人群三三两两散开,笑声和脚步声渐渐被蝉鸣吞没。夏夜的风裹着温热,偶尔掠过树梢,带起一阵沙沙的轻响,像是要流下什么回忆。
这是一个清醒缥缈的好梦。
这场梦在尾声之前迎来了转折。
多媒体大屏前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不到三十个人,一惊一乍像千人聚会。声音大多是“我忘记我准考证号了”和“为什么这破网那么卡”,间歇有惊呼和贺喜声刺入耳朵。
展颜向同班同学借了电话手表,溜出教室拨号。脊背靠在床沿上,瓷砖的微弱含量透过单薄的衣服涌入皮肤。
“喂?”
她看到柳哥从教室前门走出来。这位凡尔赛专业户上个课间就得知了自己的成绩,尽管他一次次说没有达到目标,但展颜知道他的成绩足够全市最好的高中。
他们互相点头,算是打个招呼。
“是我。”她顿了顿,对电话里的人说。
柳哥准备离开,却又转头,疑问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怔怔看着对方,分神听着手表里的人说话。几秒后,她笑着向对方做口型。
没、事。
那份略带好奇目光化为遗憾和关切。
“好。”
“嗯,没事。”
柳哥说他的父母在校门口等他,原本第一节晚自习之后他就会被接走,但校长的训话兼洗脑拖长了战线,整整占了一节晚自习 。但既然已经晚了一个多小时,不如就先陪她干完值日再走。
展颜表示柳哥大恩大德小弟无以为报。
他们共同穿过被夜色笼罩的走廊,走下楼梯,在教学楼门口分别。
他说,他会来到这个高中陪着她。
她知道无论面前的“时效同桌”此刻是否是真心,这句话都只会是一个无法达成的谎言。但她还是回答,好。
时效同桌,你喜欢这个称呼吗。
请赐我一场好梦,允我一晌贪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