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里的坐标系

闹钟响第三遍时，苏念才从被窝里钻出来。她抓过枕边的物理错题集，手指抚过最后一页那行“倒计时100天”，忽然想起陆执昨天笑起来的梨涡，笔尖在笑脸旁边又添了颗歪歪扭扭的草莓。

早饭时妈妈递来煎蛋，问她是不是最近复习太累，眼底有淡淡的青影。苏念咬着吐司含糊点头，其实她半夜爬起来做了三套物理题——错题集里标注的易错点，她全都想牢牢记住。

进教室时陆执已经坐在座位上了。他今天换了件浅灰色的T恤，晨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肩膀上，发带边缘的粉笔灰被照得格外清晰。苏念刚把书包放下，就见他从抽屉里拿出个透明文件袋，推到她面前。

“物理公式汇总。”他说，声音里还带着点没睡醒的沙哑。

文件袋里是手写的A4纸，字迹比错题集上的更工整，重要的公式旁边画着小小的坐标系，和那天草稿纸上画给她的一样。最后一页贴着张便利贴，上面用红笔写着：“考场在三楼东头，别忘了带准考证。”

苏念的指尖捏着便利贴边角，忽然想起昨天他耳尖的红晕。她把文件袋塞进书包最里层，像藏起了整个夏天的晨光。

考试铃响时，后排传来一阵骚动。有个男生找不到橡皮擦，急得直拍桌子。苏念刚想从笔袋里拿出备用橡皮，就见陆执已经把自己的橡皮掰成了两半，隔着两排座位扔了过去。

橡皮落在那男生桌上时，陆执正好回头，目光和苏念撞了个正着。他的睫毛在晨光里轻轻颤动，像停着只小蝴蝶。苏念赶紧低下头，心脏却像被那只蝴蝶轻轻扇了下翅膀。

物理试卷发下来时，苏念深吸了口气。第一道大题就是她昨天半夜吃透的力学题，旁边的坐标系让她莫名想起陆执画的小兔子。笔尖在答题卡上滑动时，她总觉得握笔的力度都带着熟悉的重量——是那支沾着红墨水的笔，此刻正安静地躺在笔袋里。

中场休息时，苏念去走廊透气。陆执靠在栏杆上喝矿泉水，阳光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和她的影子轻轻挨着。她数着他喉结滚动的次数，突然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昨天的星星，你喜欢吗？”

陆执的动作顿了顿。他转过身，手里还捏着空矿泉水瓶，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糖纸有点皱了。”他说，嘴角却悄悄扬起来，“但星星很亮。”

苏念刚要说话，就被监考老师的哨声打断。她跟着陆执往教室走，余光瞥见他把空瓶子扔进垃圾桶时，口袋里露出点粉色的边角——是那颗草莓糖纸折的星星，被他别在了校服内侧的口袋上。

下午的英语考试进行到一半，窗外突然下起了小雨。雨点打在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倒计时。苏念做完最后一道阅读理解，抬头时正好看见陆执在检查试卷。他的侧脸在雨雾里显得有些模糊，只有握笔的姿势依然清晰——和转草莓糖时一模一样。

收卷铃声响起时，苏念把笔帽扣好。陆执的试卷先被收走，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点询问。苏念对着他比了个“OK”的手势，看见他嘴角弯起的弧度，像雨后天晴的彩虹。

走出考场时，雨已经停了。空气里飘着泥土的味道，前排女生在讨论晚上要去哪里庆祝。苏念抱着书包慢慢走，陆执跟在她旁边，步子迈得和她一样小。

“考得怎么样？”他忽然问。

“应该……还行。”苏念踢着路上的小石子，“你呢？”

“比上次好。”他说。

苏念停下脚步，惊讶地抬头。她记得上周的模拟考，陆执的物理是全班第一。

“因为有人逼着我整理错题。”陆执的目光落在她怀里的错题集上，耳尖又开始发红，“整理的时候，好像懂了更多。”

夕阳穿过云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念忽然想起物理公式汇总里的坐标系，x轴是时间，y轴是分数，而他们的轨迹，正在某一点悄悄交汇。

走到老槐树下时，陆执突然从书包里拿出个东西。是颗用透明糖纸包着的糖果，在夕阳下闪着细碎的光。

“奖励。”他把糖塞进她手里，“考得好的话，下次给你带橘子味的。”

糖纸在掌心沙沙作响。苏念捏着那颗糖，忽然发现透明糖纸里包着的，是颗星星形状的硬糖，像把整个银河都裹在了里面。

她抬头时，陆执已经转身要走。书包带在他肩上晃了晃，口袋里的粉色星星随着动作轻轻颤动。

“陆执！”苏念喊住他。

他回过头，发带被风吹得微微扬起。

“倒计时99天。”她说，声音比昨天更响亮，“也要一起哦。”

陆执的眼睛亮了亮，像落满了星星的夜空。他用力点点头，转身跑进楼道时，苏念看见他抬手摸了摸口袋里的星星，嘴角的梨涡藏都藏不住。

回到家，苏念把那颗星星糖放进玻璃罐。十七颗草莓糖、一颗糖纸星星和一颗星星糖在罐子里轻轻碰撞，像在数着未完的倒计时。她翻开物理公式汇总，在最后一页的便利贴背面，发现了一行新写的小字：

“坐标系画好了，等你一起走到终点。”

窗外的月亮又升了起来，苏念趴在桌子上，在那句话下面画了两个紧紧挨着的小人。左边的那个扎着高马尾，右边的那个戴着黑色发带，像两颗永远不会分开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