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数界平静美好的时光,如同星尘海表面流淌的柔光,掩盖着深处汹涌的暗流。许衡和派厄斯依旧在星尘海上泛舟,舟身划过的地方,星尘粒子化作发光的游鱼追随;厨房里,派厄斯笨拙地试图复刻舒芙蕾,许衡在一旁指点,空气中弥漫着焦糖的甜香与淡淡的糊味;棋盘上,力天使依旧被虚数神使精妙的布局杀得丢盔弃甲,只是那暴躁的抗议声中,掺杂了更多无可奈何的嘟囔……一切都仿佛是他们“相爱相杀”日常的甜蜜延续。
然而,这份平静在一个深夜被彻底打破。
月面宫殿深处,许衡的寝殿。本该沉浸在星尘能量滋养中的他,却在床上辗转反侧,眉宇紧蹙,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一种前所未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焦渴感,如同地狱之火燎烤着他的喉咙和五脏六腑。
“水…好渴……”他无意识地呢喃,声音沙哑干涩,像砂纸摩擦,“喉咙…像着了火一样……”
他昏昏沉沉地伸出手,在床头柜上摸索着水杯。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杯壁,却因身体的虚弱和颤抖,竟无法稳稳抓住。
“哐当——!”
一声清脆刺耳的碎裂声骤然响起!水晶杯掉落在地,四分五裂,清水迅速浸湿了华贵的星尘地毯。
“呜…好难受……o(╥﹏╥)o”许衡蜷缩起身子,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脸色在寝殿柔和的星光下显得异常苍白,那层温润的光泽仿佛被抽离,只剩下灰败的脆弱。他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那无形的火焰,烧灼得他意识模糊。
巨大的声响和那声痛苦的低吟瞬间撕裂了虚数界的宁静。隔壁房间的门被一股蛮力猛地撞开!
“许衡!”几乎是声音响起的同一秒,派厄斯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他猩红的瞳孔在看到床上蜷缩颤抖的身影时骤然收缩,一个箭步冲到床边。
“你怎么了?!”派厄斯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慌。他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将许衡扶起,让他靠在自己坚实的胸膛上。他能感觉到怀中身体的冰凉和细微的颤抖,心猛地一沉。
“水……”许衡闭着眼,意识有些模糊,只凭着本能低喃。
派厄斯立刻单手凌空一抓,旁边案几上的另一只水壶自动飞入他手中。他动作尽量轻柔地将壶口凑到许衡唇边,喂他喝下。
清凉的泉水滑过喉咙,带来片刻的舒缓。许衡急促的呼吸稍微平复了一些,但仅仅片刻,那深入骨髓的灼烧感和虚弱感再次汹涌袭来,甚至比之前更甚!他刚恢复一丝血色的脸颊迅速褪去,变得如同星尘海最深处未经光照的玉石,苍白得透明。
“许衡!”派厄斯的心彻底慌了。他能感觉到许衡体内的生命力像沙漏里的沙一样在飞速流逝!一种从未有过的巨大恐惧攫住了他,比面对任何强敌都更让他手足无措。
“坚持住!”派厄斯低吼一声,再无半分犹豫。他猛地将许衡打横抱起,动作快如闪电,动作却极尽小心,仿佛抱着世上最易碎的珍宝。他猩红的瞳孔中爆发出决绝的光芒,一股磅礴的力量从他体内涌出,直接撕裂了虚数界通往神界位面的空间大门!
“抱紧我!” 他低头对怀中意识模糊的许衡急促说了一句,随即抱着他,化作一道金红交织的流光,义无反顾地冲进了狂暴的空间乱流之中,目标直指——繁花圣殿!
{繁花圣殿}
当派厄斯裹挟着狂暴的气息降落在繁花圣殿那生机盎然的入口时,天空中竟罕见地阴云密布,压抑得如同铅块,连空气中弥漫的馥郁花香都带上了一丝沉闷的不安。圣殿周围蓬勃的生命花海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不在时的不速之客带来的毁灭性气息,无风自动地摇曳着,带着警惕。
“绮萝!快出来——!!”派厄斯的咆哮如同惊雷炸响,蕴含着极致力量的声音瞬间震得整个圣殿嗡嗡作响。精美的藤蔓雕饰墙壁上,甚至凭空出现了蛛网般的细微裂痕!狂暴的戾气不受控制地外溢,圣殿内柔和的灵蝶光尘被惊得四散逃逸。
“四季,二十四时,年月日,时间的长河,静止吧。”
一道空灵、清冷,仿佛从亘古岁月尽头传来的女声,毫无预兆地响起。
声音落下的刹那,一道深邃、纯粹的蓝色光柱从天而降,精准地笼罩在派厄斯脚下。光芒迅速凝结,化作一个巨大而繁复、指针正在飞速倒流的古老时计表盘虚影。
时间——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派厄斯周身狂暴翻涌的赤红戾气、他脸上焦急欲狂的表情、怀中许衡苍白如纸的面容、甚至空气中飘散的花粉和光尘……一切都被冻结在那一瞬的蓝色光辉之中。
两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静止的时计表盘旁。左侧是繁花圣殿的主人,生命神使绮萝,粉金渐变的长裙仿佛也染上了一层忧虑,翡翠般的眼眸凝重地看着派厄斯怀中的许衡。而右侧,则是一位气质截然不同的女性神使。
她身着仿佛由流动的时光与星砂织就的长裙,裙摆呈现出深邃的宇宙蓝与神秘的银灰色渐变,点缀着细碎的星辰和代表时间刻度的金色符文。长发如月华般流淌,额间佩戴着一枚精巧的、不断变幻着形态的怀表状头饰。她的容颜空灵绝美,双眸如同蕴含了无尽的时间长河,深邃而古老——正是时间神使,溯光。
“让他先冷静一下吧。”溯光的声音平静无波,目光落在派厄斯身上,“求人,还是这种态度。” 随即,她的视线转向派厄斯怀中的许衡,空灵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惊诧,“小衡?这是怎么了?”
溯光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萦绕着一缕试图探查许衡体内状况的时之气息,想要靠近他的额头。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距离许衡还有一寸之遥时——
“嗤!”
一声轻微的灼烧声响起!一缕极其精纯、带着恐怖毁灭意志的金红色戾气如同最凶猛的毒蛇,猛地从许衡体内窜出,狠狠噬向溯光的手指!
溯光眸光一凛,瞬间收手,但指尖上已然留下了一道细微却异常刺目的焦黑痕迹!那戾气之霸道,竟能灼伤时间法则本身!
“这是……”溯光绝美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震动,“是什么在吞噬着他的元神和心核?竟连时间的痕迹都能侵蚀?”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凝重。
时间神使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她不再犹豫,纤纤玉手一翻,一枚闪烁着永恒蓝光的精致怀表出现在掌心。
“时间的长河!”溯光低喝,声音带着穿透时空的威严,“回溯!告诉我,在他身上,在他与他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怀表上的指针疯狂倒转,无数模糊的光影碎片在她那双蕴含时间长河的眸子中飞速掠过——星尘海的初遇、月宫疗伤的透支、赛勒克恩虚影的袭击、绽星堡玫瑰园的争夺、音穹殿的笨拙合奏、生命圣殿的玫瑰涅槃、星辰雨中的轻吻与誓言、虚数界看似平静却暗藏牺牲的日常……还有那深埋于许衡元神深处、连接着派厄斯心牢的蓝紫色光芒……
光影流转,最终定格在许衡于深夜独自在房中,召唤虚穹弓,决绝地射穿自己元神的那个瞬间!
溯光猛地闭上眼睛,复又睁开,靛蓝与银白的异瞳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深深的复杂。“原来如此…”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通知衡韵吧。此事,已非我等能轻易解决。” 她抬手,指尖凝聚起一道蕴含着时间坐标信息的蓝色光符,就要向创世神殿的方向发出。
“溯光,等等!” 绮萝急忙出声阻止,翡翠眼眸中充满了恳求,“别通知他哥哥!衡韵若是知晓小衡为了派厄斯做到如此地步,甚至不惜割裂元神…他绝不会放过派厄斯的!可派厄斯…他也是无辜的!他也是被那牢笼和力量所困的受害者!这一切,都是小衡自己的选择。”
溯光的手指停在半空,蓝色的光符微微闪烁。她沉默地看着绮萝,又看向派厄斯怀中气息越发微弱的许衡,最终,那凝聚的光符缓缓消散在空中。她沉重地点了点头。
“让我来。”绮萝深吸一口气,走到派厄斯和许衡面前。她双手抬起,掌心绽放出无比柔和、充满生机的翠绿色光芒,如同最纯净的生命之源,小心翼翼地包裹向许衡。
生命的力量温柔地探入许衡体内,将他的意识引领到了一个奇异的空间——这是他心神的投影,亦是元神的居所。
曾经,这里是一片浩瀚无垠、澄澈如碧玉的海洋,海面倒映着纯净的星空,宁静而充满无限可能。然而此刻,眼前的景象让绮萝的心沉到了谷底。
碧海不再。目之所及,海水变得污浊粘稠,翻涌着令人不安的暗沉色泽。天空被浓重得化不开的金红色雾气笼罩,那雾气带着令人心悸的暴戾与吞噬一切的欲望,不断侵蚀着下方污浊的海水,发出滋滋的、如同腐蚀般的低响。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和衰败气息。
绮萝的身影出现在这片污浊的海面上,她脚下所踏之处,勉强生出一小片承载着她的翠绿莲叶,但莲叶的边缘也在被那金红雾气缓慢地侵蚀着。她走到闭目悬浮在海面上、意识朦胧的许衡面前。
“许衡,”绮萝的声音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直达许衡意识深处,“我感受到了。”
许衡的意识体微微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那双此刻也显得黯淡的异瞳。
“虽然你们让烬华用爱心能量包裹,让我以生命之力修复,暂时稳定了派厄斯的心核,”绮萝的目光锐利如刀,直指核心,“但这只是治标不治本。他心中那座与生俱来的‘金红戾气牢笼’,从未真正消失。它只是在蛰伏,在积蓄力量,并且,它正在通过某种联系,更疯狂地反噬着你。”
她的目光紧紧锁住许衡,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敲击:“这一次,你元神如此虚弱,根基动摇,绝不仅仅是因为他外溢戾气对你元神的侵蚀,告诉我,你是不是……把你的一半元神本源,强行剥离了出来,送入了他的心中,替他压制那座牢笼?”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许衡的心神空间里炸响!
许衡的身体猛地一震!他下意识地想要否认,想要回避,但在绮萝洞悉一切的目光下,在周围这片因他牺牲而变得污浊不堪的元神之海面前,所有的掩饰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紧紧地、紧紧地握住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抑制住灵魂深处传来的、因元神撕裂而永存的剧痛。他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却始终倔强地低着头,一言不发。
{虚数界·多日前}
月面宫殿外星光依旧璀璨,寝殿内却弥漫着一种压抑的痛苦。许衡独自坐在床边,额头上布满冷汗,身体因剧烈的疼痛而微微痉挛。他伸出颤抖的手,掌心向上,一团纯粹、蕴含着无尽星尘奥秘与虚数法则之力的蓝紫色晶石,正被他艰难地从自己心口位置缓缓抽离出来——那是他的元神本源!
每抽离一丝,都仿佛在撕裂他的灵魂,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几欲昏厥。但他眼神中却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呃啊……”压抑不住的痛哼从齿缝间溢出。终于,那团璀璨的蓝紫色晶石被他完全剥离出来。他喘息着,脸色惨白如纸,汗水浸透了额前的蓝紫碎发。
没有丝毫犹豫,他召唤出了虚穹弓。那由纯粹虚数能量构成的弓身,此刻在他虚弱的手中显得异常沉重。他颤抖着拉开弓弦,凝聚起最后的力量,一支闪烁着冰冷寒芒的能量箭矢出现在弓弦之上。
箭尖,赫然对准了悬浮在他面前、代表着他不朽生命与力量的——元神晶石!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极致的痛楚,但更多的是一种义无反顾的坚定。手指一松!
“嗡——!”
箭矢离弦,带着刺耳的尖啸,精准地、毫无偏差地贯穿了那团璀璨的蓝紫色晶石!
“咔嚓!”
一声仿佛灵魂碎裂的脆响!晶石应声裂成两半!一半的光芒瞬间黯淡了许多,如同风中残烛;另一半则依旧保持着相对的纯净,但光泽也大为减弱。
许衡闷哼一声,喷出一口淡金色的神血,身体摇摇欲坠。他强撑着,将其中光芒较为黯淡的那一半元神,艰难地、小心翼翼地收回自己体内。那残破的元神融入身体,带来的不是修复,而是更深沉、更持久的虚弱与痛苦。
然后,他扶着墙壁,一步一挪,如同踩在刀尖上,强忍着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剧痛,踉跄地走出自己的房间,穿过寂静的宫殿回廊。
他停在派厄斯的房门外。里面传来力天使沉睡时平稳的呼吸声。许衡靠在冰冷的门框上喘息了片刻,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眷恋与决绝。他轻轻推开门,走到派厄斯的床边。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派厄斯沉睡的、毫无防备的脸上。许衡伸出手,指尖萦绕着那半块相对纯净的蓝紫色元神碎片,动作轻柔得如同怕惊扰一个易碎的梦。
他将手,轻轻按在了派厄斯的心口位置。
无声无息间,那半块凝聚着他生命本源与守护意志的元神碎片,化作一道微弱的蓝紫色流光,悄然融入了派厄斯的心脏深处,与那咆哮的金红牢笼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道脆弱却坚韧的封印屏障。
做完这一切,许衡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重重地瘫倒在地。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他只能咬着牙,用尽最后一丝意志力,一点点地、无比艰难地,将自己拖回了自己的房间。门关上的刹那,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从此,这个秘密被他深深埋藏,瞒过了所有人,包括他那位洞悉万物的兄长。
{繁花圣殿}
绮萝看着许衡紧握的拳头、咬出血痕的嘴唇,还有那无声却胜过千言万语的默认姿态,眼中充满了心疼与无奈。
“你也感觉到了,不是吗?”绮萝的声音带着悲悯,“派厄斯身上的戾气,是天生烙印,是凡世对力量无休止的贪婪在神格上的投射。它根植于他的神性本源,如同跗骨之蛆。凡人的欲望越盛,他力量的爆发就越失控,那牢笼就越坚固、越贪婪。”
她上前一步,脚下的莲叶努力抵抗着污浊海水的侵蚀:“你付出了半颗元神,也只是杯水车薪,强行维系!这就像在燃烧你自己的生命去堵一个无底深渊。你撑不了多久的。”
绮萝的目光变得无比严肃,甚至带着一丝恳求:“许衡,想想你自己。想想你那本就因频繁跨界、透支力量而摇摇欲坠的元神根基!再这样不顾自身,强行维系这份牺牲……你承受的创伤只会越来越重,最终……元神崩毁,万劫不复。”
她顿了顿,语气沉重地指出那个无法回避的名字:“你想想你哥哥……衡韵。他若知道真相……你觉得,他会允许你这样燃烧自己吗?他宁愿毁灭整个次元,也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以任何方式,夺走他唯一的弟弟。”
“我知道!”许衡猛地抬起头,眼中第一次流露出强烈的情绪波动,是痛苦,是挣扎,是深深的不甘,“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知道后果!可是……可是……”他的声音哽咽了,“我不想他有遗憾……不想他像失去至亲那样痛苦……更不想……不想看他最终被那牢笼彻底吞噬,变成他自己都憎恨的……只知毁灭的怪物啊!”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从他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入污浊的元神之海,瞬间被吞噬殆尽。
绮萝看着他的泪水,心仿佛也被揪紧了。她沉默良久,最终,仿佛下定了某个艰难而残酷的决心,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
“所以……我和溯光商量过了。这是唯一能斩断这份痛苦连锁,保全你们两人的方法。”
许衡的身体瞬间僵住,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
“我们会联手……”绮萝的声音低沉下去,“对派厄斯的记忆……进行修改。”
如同晴天霹雳!许衡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将他记忆中……那个陪伴他、分担他痛苦、给予他安宁、让他心弦波动、甚至……让他愿意共淋一场雨的身影——”绮萝艰难地说出那个名字,“——你,许衡的身影……”
“替换成另一个……与你气息有几分相似、同样曾在他漫长生命中留下过短暂温暖印记的存在。”她闭上眼,仿佛不忍去看许衡瞬间惨白的脸,“曾经的炽天使,艾蒂。她早已在神战中陨落转世,如今名为艾比。”
“许衡……”绮萝的声音带着最后的劝告与不忍,“放过自己吧。也为你哥哥想想。这份牺牲,注定没有结果,只会将你们一同拖入深渊。所以……”
“远离他吧。”
最后四个字,如同冰冷的判决,回荡在污浊的元神之海中。
光芒一闪,绮萝的意识退出了这片空间。
现实中的繁花圣殿。时间恢复流动,碎裂的墙壁依旧,阴云仍在。
派厄斯只觉得怀中的人身体轻微一震,随即那双熟悉的、带着浅紫与冰蓝的异瞳缓缓睁开了。虽然依旧带着疲惫,但那股令人心碎的濒死虚弱感似乎被生命之力暂时压制了下去。
“许衡!你醒了?!” 派厄斯瞬间狂喜,清透的红瞳中爆发出耀眼的光彩,紧紧抱着他,声音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太好了!你吓死我了!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然而,许衡的眼神却空洞了一瞬,随即迅速聚焦。他没有看派厄斯,而是避开了那充满关切和喜悦的目光,视线茫然地落在绮萝圣殿穹顶精美的雕花上,仿佛那是什么无比吸引人的东西。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片沉寂的灰败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他微微摇了摇头,声音低哑:“……没事了。”
这反应让派厄斯高涨的喜悦瞬间冷却下来,心头蒙上一层不安的阴影。
在绮萝和溯光复杂而带着一丝怜悯的目光注视下,派厄斯小心翼翼地抱着许衡,再次穿梭空间,回到了虚数界。
归途一路沉默。许衡安静地靠在派厄斯怀里,闭着眼,仿佛睡着了。但派厄斯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和那份拒人千里的疏离感。这感觉,比在繁花圣殿时更加强烈。
回到熟悉的月面宫殿,派厄斯轻柔地将许衡放在柔软的床榻上,替他掖好被角。做完这一切,他却没有离开,而是拉过一张椅子,沉默地坐在床边。
寝殿内只有星尘粒子流淌的微弱光芒和两人压抑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派厄斯终于忍不住了。他俯下身,双手撑在床边,猩红的、此刻充满了困惑、担忧和一丝被隐瞒的焦躁的眸子,紧紧锁住许衡刻意避开他的脸。
“许衡……”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不容逃避的追问,“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生命神使……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还有……” 他想起溯光指尖的焦痕和绮萝那凝重的神色,一股强烈的不安攫住了他,“是不是…跟我有关?是不是…我的力量又伤害到你了?你告诉我!一定要告诉我!”
许衡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他依旧侧着脸,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浓重的阴影,遮挡住了眼中翻涌的、几乎要溢出的痛苦和挣扎。他紧紧咬着下唇,一言不发,仿佛要将所有的秘密和即将到来的离别,都死死地锁在这沉默之中。那无形的重压,让整个寝殿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派厄斯的追问,如同沉重的鼓点,敲打在两人之间骤然拉开的、深不见底的鸿沟之上。
绮萝(新生命神使)我也不想看见这个场景,可事实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