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不相识

安全压杠弹开的“咔哒”声，在童禹坤听来如同赦令，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滚了出来，双脚踩上坚实的水泥地，却感觉像陷进了厚厚的棉花堆里，软绵绵的使不上劲。胃里还在翻腾，眼前像蒙了层晃动的毛玻璃，整个世界都在缓慢地、令人作呕地旋转

黄朔……毛哥……毛哥

黄朔自己也面无人色，嘴唇发青，但看着童禹坤摇摇欲坠的样子，还是咬紧牙关，哆哆嗦嗦地架住了他的胳膊。两个晕得天旋地转的人，互相支撑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出口挪，活像刚在惊涛骇浪里挣扎上岸，每一步都走得歪歪扭扭，引来旁边排队人群侧目。

童禹坤朔啊

童禹坤有气无力，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黄朔肩上，声音飘忽得像要散在风里

童禹坤完了……这地怎么在飘啊

童禹坤努力想聚焦视线看清脚下的路，可眼前的一切都在晃悠、扭曲，脚下的地面仿佛变成了起伏的海面，踩上去虚浮不定，随时会踏空。

黄朔也晕得七荤八素，只能含糊地应着“嗯嗯”，两人像连体婴一样，跌跌撞撞地挤出人群，朝着旁边相对空旷的休息长椅区域艰难跋涉。

就在童禹坤全神贯注对抗着要把灵魂甩出体外的眩晕时，毫无预警地，一股不容忽视的阻力猛地撞上了他的半边身子！

结结实实的一声闷响，伴随着骨头磕碰的轻微脆响。

童禹坤本就虚浮的下盘瞬间崩盘，整个人被撞得狠狠一个趔趄，额头不偏不倚，重重磕在了一处异常坚硬、带着人体温热的障碍物上——是锁骨！剧痛混合着强烈的眩晕猛地炸开，眼前瞬间迸出几颗闪亮的金星，鼻尖撞上一股陌生的、混合着阳光暴晒后的干燥暖意和一点极淡的、清冽的须后水味道。

晕眩、恶心、外加额角尖锐的钝痛，瞬间点燃了童禹坤本就濒临崩溃的神经！

童禹坤嘶——！

他疼得倒抽冷气，捂着瞬间红了一片、火辣辣疼的额头，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生理性的水汽被怒火烧得滚烫，视线模糊，但已经精准锁定了罪魁祸首。

撞进视野的，是一个身形很高的陌生男生。穿着件质感挺括的纯黑色T恤，没有任何花哨图案，只在左胸口有个小小的、设计感十足的银色金属徽标。脖颈线条利落，下颌线清晰。他手里拿着个甜筒，此刻，一大坨正迅速融化的、粘稠的巧克力冰淇淋，正以一种极其刺目的姿态，糊在他T恤胸口那个低调的徽标上，还在不断地向下蜿蜒，留下一道狼狈的棕色污痕。

余宇涵先是面无表情地垂眼，看了看自己惨遭荼毒的前襟，那片黏腻的污渍在纯黑的底色上格外扎眼。然后他才抬起眼皮，目光没什么温度地落在撞进他怀里、此刻正捂着额头、眼眶发红、像只被踩了尾巴、浑身炸毛的猫一样的男生身上。他眉头都没动一下，只是喉结极轻微地滚动了一下，发出一个听不出情绪的短音

余宇涵啧……

舌尖似乎顶了顶腮帮内侧，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余宇涵刚上身

刚上身？！

这轻飘飘、仿佛还带着点指责意味的三个字，如同滚油泼进了童禹坤本就烧得噼啪作响的怒火里！他头晕眼花，额头剧痛，被对方这居高临下、仿佛自己才是肇事者的态度彻底激怒了！

童禹坤刚你个头啊！

童禹坤猛地试图站直，尽管身体晃得厉害，但他梗着脖子，像只被彻底激怒的小兽，声音因为激动和眩晕拔得又高又尖，带着破音，手指几乎要戳到余宇涵的鼻尖

童禹坤你他妈是石头雕的还是水泥浇的啊？！杵在路中间搞行为艺术展览吗？！眼瞎啊看不见人？！

他一口气吼完，胸口剧烈起伏，眼前又是一阵发黑，金星乱冒，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后晃了一下。

黄朔在旁边吓得魂飞魄散，脸白得像纸，想上前拉架又不敢碰这个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的黑衣男生，只能徒劳地小声哀求

黄朔毛哥……别说了，我们走了

余宇涵被这劈头盖脸、火药味十足的怒骂喷了个正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微垂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审视的冷意。他看着眼前这个脸颊因为愤怒和晕眩涨得通红、眼睛瞪得溜圆、明明站都站不稳还要张牙舞爪的陌生男生，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撇了一下，透着一股不耐烦的疏离。

就在童禹坤吼完最后一句，那股强烈的眩晕和低血糖带来的无力感猛地冲上头顶，眼前骤然一黑，双腿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就要朝旁边栽倒的瞬间——

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快如闪电般探出！没有扶，也没有拉，而是精准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直接攥住了童禹坤胳膊肘上方一点的位置！那只手像铁钳一样，瞬间止住了他下坠的势头，将他整个人以一种近乎被“拎”着的姿势，半悬空地固定住。

童禹坤被这突如其来的、近乎粗暴的钳制弄得浑身一僵，胳膊上传来的力量感带着不容反抗的冰冷意味，让他忘了挣扎，只是下意识地抬起那双被水汽和怒火模糊的眼睛，惊愕地瞪向余宇涵。

余宇涵另一只空着的手，不知何时已经从裤兜里摸出了一颗包装鲜亮的柠檬硬糖。他单手极其利落地撕开糖纸，发出清脆的“刺啦”声。

紧接着，在童禹坤完全没反应过来之际，余宇涵捏着那颗黄澄澄的硬糖，食指曲起，对着童禹坤因惊愕而微微张开的嘴唇，指尖极其随意地一弹！

嗖！

那颗带着酸甜气息的硬糖，如同被精准投射的小石子，划过一道极短的弧线，猝不及防地、分毫不差地落进了童禹坤微张的嘴里！

冰凉的、酸甜的、带着强烈柠檬酸香的硬糖瞬间占据了口腔，那股刺激性的酸味直冲脑门，奇异地压下了翻腾的恶心感，但也呛得他喉头一紧。

余宇涵低血糖

余宇涵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冰冷，没什么起伏，像在陈述一个观察结果，攥着他胳膊的手依旧稳固有力，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

余宇涵嘴还这么利

那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一种置身事外的冷漠，像是在点评一件与自己无关的物件

童禹坤被这强塞进口的糖块和对方冰冷嘲讽的语气彻底弄懵了！酸甜的味道在嘴里炸开，堵住了他所有想咆哮的话。他想吐出来，可那强烈的酸味确实暂时压住了恶心。想骂人，嘴里含着糖，腮帮子被迫鼓起，只能发出含糊愤怒的呜咽。胳膊还被对方像拎小鸡一样攥着，那力道带着一种绝对掌控的冰冷感，让他又羞又怒又屈辱！血液“轰”地冲上头顶，耳朵红得滴血，他徒劳地扭动了一下身体，却根本无法撼动对方分毫。

黄朔对不起……对不起

黄朔终于鼓起勇气，趁着余宇涵的注意力似乎被童禹坤滑稽的样子吸引，猛地冲上来，用尽全身力气掰开余宇涵攥着童禹坤胳膊的手，几乎是半拖半抱地把还处于懵圈、含着糖、胳膊生疼的童禹坤从这尊散发着寒气的“冰山”旁边拽开，头也不回地朝着远处狂奔逃窜，那速度，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

童禹坤被黄朔拽着踉踉跄跄跑出去二三十米，拐过一个卖气球的摊位，才猛地从那种屈辱和酸爽混合的冲击中回过神。嘴里的柠檬糖酸得他直皱眉，胳膊上被攥过的地方还残留着隐隐的痛感和冰冷的力道。混合着刚才的狼狈、被强行塞糖的羞辱、还有那句冰冷的嘲讽，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

他猛地甩开黄朔的手，停下脚步，霍然转身！

隔着攒动的人潮和五颜六色的气球，余宇涵还站在原地。他正慢条斯理地抽出一张湿巾，面无表情地擦拭着胸前那片刺眼的巧克力污渍，动作依旧带着那股生人勿近的疏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他似乎感应到了童禹坤的视线，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眼皮，隔着喧嚣的人群，目光冰冷地扫了过来，精准地捕捉到那双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眸子。

那眼神，没有任何笑意，只有一片深潭般的漠然。

童禹坤被他这冰冷的眼神看得心头一凛，但怒火瞬间压过了那点寒意。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个方向，带着被糖块顶得含糊不清却依旧气势汹汹的怒音，不管不顾地吼了出来

童禹坤你给老子等着！

吼声在嘈杂的游乐园上空显得有些突兀，其中的愤怒和挑衅却异常清晰。

余宇涵看着那个炸毛跳脚、像只虚张声势小兽的身影，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擦污渍的动作似乎更用力了些。他随手将擦脏的湿巾团成一团，看也没看，精准地丢进几米外的垃圾桶口。

然后，他抬起手，不是挥手，而是用食指和中指并拢，极其随意地、朝着童禹坤的方向，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轻蔑的敷衍。

冰冷清晰的回应，穿透喧闹的人声，砸了过来

余宇涵行——

只有一个字，语调没什么起伏

余宇涵等你眼里的星星不转了再说

余宇涵话音落地的瞬间，那点带着冰碴子的嘲讽似乎还凝在喧闹的空气里。他看着那个穿着薄荷绿T恤、像只被彻底点燃的炮仗一样、被同伴死命拽走的男生，对方最后扭头吼叫时鼓起的腮帮子和烧红的耳廓，在攒动的人头里一闪而过，很快被淹没。

余宇涵啧

余宇涵收回视线，舌尖再次顶了顶后槽牙，那股被撞、被吼、衣服被毁的烦躁感并没有因为对方落荒而逃而消散，反而像胸口那块黏腻的巧克力污渍，顽固地粘附着。他低头，看着那片狼藉，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又迅速松开。

邓宏远涵哥，找了你半天！

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点喘息。

余宇涵抬眼。三个风格各异的男生拨开人群挤了过来。领头的是刚子，穿着花里胡哨的涂鸦衬衫，头发挑染了几缕银灰，一脸“总算找到组织了”的表情。后面跟着相对沉稳些的陈智，戴着副细边眼镜，手里还拿着个半化的甜筒。最后是沈荆年，年纪最小，穿着简单的白T，脸上带着点没睡醒的懵懂。

邓宏远嚯！

张峻豪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余宇涵胸前的“杰作”，夸张地倒吸一口凉气，指着那块污渍

邓宏远限量款！哪个不长眼的干的

陈智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在余宇涵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扫了一圈，又看了看他手里只剩个脆筒底子的甜筒残骸，明智地没说话。

沈荆年打了个哈欠，含糊的问道

沈荆年涵哥，你冰淇淋呢？

余宇涵没理会张峻豪的咋呼，也没看姚昱辰，目光落在陈天润手里那个同样在滴水的甜筒上，眉头又皱了一下，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嫌弃。他抬手，用两根手指极其嫌弃地捏着自己T恤胸前那片黏糊糊的布料，往外扯了扯，好像那污渍会咬人。

余宇涵脏了

邓宏远没事没事，再买一个，冰淇淋咱也再买一个

四人排到冰淇淋车前。余宇涵站得笔直，双手插在黑色工装裤兜里，下颌微抬，目光没什么焦点地平视前方，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低气压让前面排队的几个学生妹下意识往旁边缩了缩。

轮到他们。余宇涵上前，声音不高但清晰

余宇涵巧克力，要双球

他拿着新买的、散发着甜腻冷气的冰淇淋，却没有立刻吃。深褐色的球体在阳光下边缘已经开始渗出细密的糖珠，缓缓汇聚、滴落。他就那么拿着，仿佛那不是食物，而是一件需要审视的物品。

邓宏远涵哥，快吃啊，再不吃要化了

余宇涵嗯

陈智涵哥

陈智突然开口，声音不高

陈智下个月……你可能得搬窝了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落在余宇涵侧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

余宇涵没什么反应，只是眼珠微转，瞥了他一眼，眼神示意继续。

陈智C市，手续已经在办了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连刚子都猛地刹住了话头，愕然地看向陈智，又下意识地、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窥探瞄向余宇涵的侧脸。

沈荆年也彻底醒了，困意全无，眼睛瞪圆

沈荆年C市？涵哥你要走？

C市。陌生的地名，遥远的距离。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深潭。

余宇涵插在裤兜里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指甲刮过粗糙的布料内衬。他脸上依旧波澜不惊，只是下颌线的线条瞬间绷紧，像拉满的弓弦，又迅速恢复原状。他收回目光，重新投向冰淇淋车窗口，看着店员将深褐色的冰淇淋球挖出、叠在脆筒上，动作专注得仿佛那是此刻世界上唯一重要的事。

“嗯。” 他应了一声，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涟漪，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甚至不值一提的小事。

刚子张了张嘴，看看余宇涵那冰封般的侧脸，又看看陈智，最终只是烦躁地“啧”了一声，用力抓了抓自己刺手的板寸头，低声嘟囔

邓宏远这么突然……C市，那么远

余宇涵走在最前面，午后的阳光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他咬了一口冰淇淋，浓郁的巧克力味道在口腔里霸道地弥漫开。甜腻，冰凉，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属于可可本身的微苦。

C市。老头子终于还是把他这块“碍眼的东西”扫地出门了。

也好。清净。

终于挨到长椅边，朱志鑫几乎是脱力地跌坐下去。冰凉的金属椅面透过薄薄的裤子传来，让他打了个寒颤。他闭着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试图平复胸腔里那颗还在疯狂擂鼓的心脏，以及那股挥之不去的眩晕和恶心感。

苏新皓挨着他坐下，肩膀紧贴着肩膀，属于对方的体温隔着薄薄的T恤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朱志鑫几乎是下意识地，身体微微倾斜，将小半边身体的重量，连同那颗无处安放的心，轻轻地、小心翼翼地靠在了苏新皓结实而温热的肩膀上。

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了一瞬。

鼻尖萦绕的，是苏新皓衣领上淡淡的、清爽的洗衣液香气，混合着一点阳光暴晒后的暖意，还有一种属于少年人的、干净蓬勃的气息。这熟悉又令人心悸的味道，像一只温柔的手，奇异地抚平了些许残留的恐惧和眩晕。

他不敢动，甚至不敢呼吸得太重，生怕惊扰了这一刻的靠近。闭着眼睛，睫毛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刚才在跳楼机顶端被恐惧冻结的心跳，此刻却以另一种更汹涌、更隐秘的方式疯狂鼓噪起来，咚咚咚！一下下沉重地撞击着耳膜和胸腔，震得他指尖都在发麻。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耳朵尖更是烧得厉害

而被他靠着的苏新皓，对此浑然不觉。他正兴致勃勃地掏出手机，手指飞快地划拉着屏幕，点开相册，放大那张在跳楼机升至最高点、短暂停顿的瞬间抓拍的照片。

苏新皓朱志鑫，你快看，这张，我拍到云了

苏新皓还有这张，能看到摩天轮顶，我就说边上视野好吧

苏新皓献宝似的把手机屏幕怼到朱志鑫紧闭的眼前，完全没注意到对方因为他的动作而瞬间僵直的身体和更红的脸颊。

朱志鑫被那近在咫尺的屏幕晃得眼皮一跳，只能无奈地、极其缓慢地掀开一丝眼缝。屏幕里是令人眩晕的高空视角，蓝天白云触手可及，城市缩成微缩模型。只看了一眼，那股熟悉的恶心感又涌了上来，他立刻又紧紧闭上眼，含糊地“嗯嗯”两声，算是回应。心里却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呐喊：笨蛋…谁要看这个啊…

就在这时，一阵气急败坏的骂骂咧咧声由远及近，打破了长椅这边微妙的氛围。

童禹坤气死老子了！疼死老子了！那孙子是石头雕的还是水泥浇的？！骨头是钛合金打的吧？！属秤砣的？！

童禹坤被黄朔架着胳膊，脚步依旧有些虚浮，但嗓门却恢复了“小辣椒”的战斗力。他一手捂着明显红了一小块的额头，另一只手激动地挥舞着，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炸毛猫。薄荷绿的T恤在阳光下格外晃眼。

黄朔在旁边一脸无奈又后怕，小声劝着

黄朔毛哥，没事没事，人都走了

童禹坤声音拔得更高，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委屈，他指着自己的额头

童禹坤看看！看看！都红了！那黑衣服的杵路中间跟个铁塔似的！撞得老子现在还眼冒金星！

两人踉踉跄跄地走到朱志鑫和苏新皓坐着的长椅附近。童禹坤一屁股在旁边的空位上坐下，依旧气鼓鼓地揉着额头，嘴里还在碎碎念

童禹坤…还塞我糖！塞我嘴里！神经病啊！当喂猫呢？！最好别让我再遇到他，不然我要他好看！！

朱志鑫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和混乱惊得彻底睁开了眼，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和苏新皓的肩膀拉开了一点距离。脸上残留的红晕还未完全消退，带着点被打扰的茫然。

苏新皓的注意力也终于从手机屏幕上移开，他抬起头，目光落在童禹坤捂着额头的手和那张气成包子状的脸上。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毫无预兆地爆发出一阵爽朗又毫不客气的大笑。

苏新皓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新皓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他指着童禹坤额头上那块红印，又指指他炸毛的头发和气得通红的耳朵

苏新皓毛哥！哈哈哈哈！你这造型…挺别致啊！哈哈哈哈！谁给你撞的？还撞了个包？哈哈哈哈！像不像被如来佛祖弹了个脑瓜崩？

童禹坤苏新皓！

童禹坤本来就在气头上，被苏新皓这么一笑，更是火上浇油，瞬间炸了毛，也顾不上额头疼了，跳起来就要扑过去

童禹坤你笑个屁啊！信不信老子连你一起削！

黄朔吓得赶紧抱住童禹坤的腰，朱志鑫也顺势抬起一只手来护住苏新皓

黄朔毛哥，冷静冷静

苏新皓好了，好了，毛哥，不闹了

朱志鑫看着眼前瞬间鸡飞狗跳的场景，再看看旁边笑得没心没肺、阳光灿烂的苏新皓，刚才靠在他肩上时那点隐秘的心跳和悸动，在喧闹中悄然沉淀下去，变成心底一声无声的、带着点无奈和纵容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