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普通通

今天早上醒得很早，天还没亮透，窗外是灰蒙蒙的一片。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一道裂缝看，那裂缝弯弯曲曲的，像条小蛇。不知道看了多久，听见窗外有鸟叫，不是那种很好听的清脆声音，有点哑，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起来穿衣服的时候，发现昨天脱在床边的袜子找不到了。我蹲在地上摸了半天，床底下黑乎乎的，摸到一团软软的东西，以为是袜子，拉出来一看，是团揉皱的纸巾。叹了口气，又往床脚那边摸，终于碰到了袜子的边，拽出来的时候带起一阵灰，呛得我咳嗽了两声。

洗漱的时候，挤牙膏挤多了，白色的泡沫从嘴角往下掉，滴在胸前的衣服上。我赶紧拿毛巾擦，结果越擦越脏，留下一块淡淡的白印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乱糟糟的，眼睛有点肿，好像没睡醒的样子。水龙头的水哗哗地流，我盯着水面上的泡沫发呆，直到泡沫都破灭了，才想起要关掉水龙头。

出门的时候，楼道里的灯忽明忽暗，踩在楼梯上，木板发出“吱呀”的响声，像有人在后面跟着。我走得快了点，到了楼下，看见张奶奶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择菜。她的手很粗糙，指甲缝里有黑泥，择下来的菜叶子堆在脚边的篮子里，有些叶子黄了，她也一起扔进去。

“去上班啊？”张奶奶抬头看我，声音有点含糊。

“嗯。”我点点头，没敢多说话，怕说错什么。

走到公交站，已经有几个人在等车了。一个穿蓝色外套的男人在低头玩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戳着，嘴里还念念有词。一个阿姨抱着个小孩，小孩在哭，阿姨就来回晃着胳膊，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风有点大，吹得我脖子后面凉凉的，我把围巾往紧里裹了裹，围巾的边角蹭到下巴，有点痒。

等了大概十分钟，公交车才来。上车的时候，司机师傅瞪了我一眼，好像嫌我动作慢。我投了硬币，硬币碰到投币箱的壁，发出“哐当”一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户上有层灰，我用手指在上面画了个圈，圈里的玻璃亮了点，能看见外面慢慢往后退的树。树的叶子不多了，光秃秃的枝桠伸向天空，像老人的手。

公交车走走停停，每到一站，车门“嗤”地一声打开，有人上来，有人下去。上来一个背着大书包的学生，书包上挂着个玩偶，是只小熊，少了一只眼睛。学生把书包往座位旁边一放，就低头开始看书，书的封面上印着密密麻麻的字，我看不清楚是什么书。

到了公司楼下，发现忘记带工牌了。我站在门口，有点着急，保安师傅坐在传达室里看报纸，头也不抬。我走过去，小声说：“师傅，我忘带工牌了，能不能让我进去？”

保安师傅放下报纸，看了我一眼：“哪个部门的？”

“市场部的。”

“叫什么名字？”

我报了名字，他在本子上翻了半天，找到我的名字，用红笔在后面画了个勾，说：“进去吧，下次别忘了。”

进了办公室，同事们都已经在忙了。键盘敲击的声音“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像下雨一样。我的座位在靠窗的位置，桌上堆着一堆文件，有些文件的角卷起来了，我用手把它们捋平，捋了半天也没捋整齐。打开电脑，开机速度很慢，屏幕上的进度条一点点往前爬，像蜗牛在爬。

中午去食堂吃饭，排队的时候，前面的人插队，我想说说他，张了张嘴，又把话咽回去了。打饭的时候，阿姨给我舀了一勺白菜，白菜有点咸，还有点糊味。我坐在角落的桌子旁，慢慢嚼着饭，看着周围的人说说笑笑，他们的声音混在一起，像一锅煮开的粥。

下午的时候，领导让我去打印文件。打印机放在走廊尽头，我走过去，发现打印机卡纸了。我把纸拽出来，纸被扯破了，碎纸卡在里面。我捣鼓了半天，手指被纸边划了一下，有点疼，渗出一点血珠。后来找了行政部的小李帮忙，他三两下就弄好了，我站在旁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下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走出办公楼，看见路边的路灯亮了，灯光是黄色的，照在地上，像铺了一层金子。风吹过来，带着点冷意，我把帽子戴上，帽子的绳子勒得下巴有点疼。

在路边买了个烤红薯，卖红薯的大爷用秤称的时候，秤杆晃了好几下。红薯有点烫，我两只手来回倒着拿，皮剥了一半，露出里面橙红色的瓤，热气往上冒，模糊了眼镜片。我把眼镜摘下来，用袖子擦了擦，再戴上的时候，看见大爷正往自己的口袋里塞钱，硬币碰撞的声音很清楚。

回到家，打开门，屋里黑黑的。我摸了半天，才找到灯的开关，“啪”地一声，灯亮了，屋里的东西都清清楚楚地摆在那里，和早上出门时一样。我把烤红薯放在桌上，脱下外套，外套的拉链卡住了，我拽了半天，才把它拉下来。

坐在沙发上，不想动。墙上的钟表在“滴答滴答”地走，声音很响，好像在数着什么。我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想打开电视，遥控器没反应，才发现没装电池。我叹了口气，站起来，去抽屉里找电池，抽屉里乱七八糟的，找了半天，才找到两节电池，装进去的时候，手指被电池的金属片划了一下。

电视打开了，里面在演一部电视剧，一个女人在哭，哭得很伤心，我看了一会儿，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就把电视关了。

躺在床上，又想起早上天花板上的裂缝。我睁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好像又看见那条像小蛇一样的裂缝在动。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窗外的鸟又开始叫了，还是那种沙哑的声音，这次好像离得很近，就在窗台上。

我翻了个身，把被子往头上拉了拉，被子上有股淡淡的灰尘味。后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

明天更新：星光灿烂

江厌的过去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