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温青独自穿过喧闹的小街,一连拐过几个弯后,停在一条狭窄破旧的巷口。墙壁斑驳不堪,水管的漏水痕迹混杂着一些黏糊糊的不明液体,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腥臭味。巷子里是这片区域最破败的贫民窟,垃圾堆积如山,几十条晾衣绳交错悬挂,湿漉漉的衣服还在往下滴水,“啪嗒啪嗒”的,还时不时砸在他的肩膀上。耳边充斥着大妈与邻居的叫骂声、孩子的哭喊声,以及锅碗瓢盆碰撞的叮当作响。
这些场景不过是周温青每天都要面对的日常。他垂着头往里走,脚步微滞,心情像被无形的手一点点捏紧。
忽然,一个橘子皮“啪”地砸中了他的头顶。他下意识停下,皱眉抬头看向楼上的窗户——一个小孩正探出脑袋,用手指着他,对身边的同伴说道:“瞧见没?那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疯子。”语气透着几分恶作剧得逞后的得意。
周温青眼神骤然一冷,压低声音大吼:“特么谁家的小崽子?!教养都喂狗了?!”
小孩似乎被吓了一跳,拉着同伴转身就跑,嘴里喊着:“啊!疯子要杀人啦!”随即传来大人们哄劝孩子的声音,夹杂着低声咒骂周温青的话语,像针一样刺进他的耳膜。
他狠狠踢了一脚脚边的易拉罐,发出“哐当”一声脆响,然后快步朝一栋不起眼的楼房走去,想在兜里找一下钥匙,一阵猛烈的砸门声从里面传来,打断了他的动作。
一群壮汉堵在他家门口,为首的叼着烟,脸上写满不耐,手中挥舞着棒球棒狠狠砸了一记门板。“咚!”巨响震得整个楼道嗡嗡作响。铁门上已经被鲜红的油漆涂了两个触目惊心的大字:还钱!
为首的那人见没人应答,又朝门口啐了一口痰,带着人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周温青缩在楼道阴影里,屏住呼吸,直到确认脚步声彻底消失才谨慎地探头张望了一下,随后缓缓走向自家门口。他伸手摸了摸油漆,指尖黏腻,还带着点湿润。看来他们来这也没多久。
他压抑着情绪,猛地朝门板锤了一拳,掏出钥匙打开房门。推门而入的一瞬间,熟悉的烟酒味扑面而来,令他的眉头蹙得更紧。他定睛一看,一个邋遢至极的中年男人正瘫坐在椅子上,蓬头垢面,满身污秽,原本简陋却干净的屋子此刻显得格外刺目。
周温青瞳孔微微收缩,背脊僵直。怪不得刚才有人在门口催债,原来欠债的人跑自己家来了。
他站在原地,眼底掠过一抹阴狠,脸色铁青到几乎要滴出墨来,握着门把手的手指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他恶狠狠的瞪着那个中年男人,冷声道:“你怎么找到这的,又是怎么进来的?”
中年男人毫不在意的抓了抓头发,啤酒肚使他的行动看起来十分笨拙,懒懒的说:“看你小子最近混的不错,再怎么说我也是你老子,你妈留下的不少钱都便宜你个赔钱贱货了。”语气毋庸置疑,要钱的心思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周温青冷嗤一声,警告他:“钱我不会给你,现在,滚出我家!”
周志鹏眼见要不到钱,直接撕破脸皮,对着他吼着,唾沫星子横飞:“老子生你养你,你是老子亲生儿子!你就是这么报答老子的?!”
周温青嫌恶的挡住迎面的唾沫星子,压不住火的叫喊:“去你的亲生!你看看自己现在什么逼样了好意思跟我说报答?我真后悔当年怎么没争取让你在局长里多呆几年!”
突然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空气中响起,周温青的脸往一边偏了偏,眼前的碎发遮挡住他的眼睛,那一边脸开始变得肿胀,泛红。周志鹏刚刚从椅子上猛的站起身时,因为常年酗酒抽烟缺乏锻炼,腰部受不了压力疼的直不起来,但愤怒还是强撑着他用力给了周温青一巴掌,然后慢慢走到门口,骂了一声才离开那儿。
周温青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默默的把门上的字样用抹布擦掉,却只擦掉了一点,还是有模糊的字迹擦不干净,就像他和周志鹏的那层关系一样抹不掉,酸涩的情绪充斥全身,他把东西收拾了一下,检查了一下床底的密码铁箱子,还好,钱一分没少。
周温青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自己把一切擦干净,摆好,然后洗了个澡躺到床上的。
反正都浑浑噩噩的。
他把自己蜷缩着,抱着被子再也忍不住想哭的情绪开始无声流泪了。
他其实很脆弱,但总是用强硬的外表掩饰自己的不堪,好显得自己不那么狼狈,不那么易碎罢了。
可他却有点累了,好累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