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起来。林深睁开眼，屏幕的光在黑暗里洇开一小片惨白，锁屏界面上，苏晚的名字旁边躺着两个字：“晚安。”
窗外的暴雨正撞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噼啪声。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半分钟，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像悬在某个被遗忘的节点上。三个月前的对话框还停留在最后一页，他发的“刚落地”后面，是苏晚隔了四十分钟才回的“欢迎回来，等你吃饭”。
那场饭终究没吃成。研究所的紧急项目像张密网，把他困在实验室半个月。等他终于想起时，苏晚的朋友圈多了张洱海边的照片，她站在水蓝色的天空下笑，身后的云像被揉碎的棉花糖。
林深按亮屏幕，点开对话框。输入框里的光标闪得像根垂死的星子。
三个月前的雨夜和此刻惊人地相似。他记得自己站在实验室窗边，看楼下车灯在雨幕里拉出橙色光带。苏晚的电话打进来时，他正对着显微镜记录数据，随手按了拒接，回了句“在忙，晚点说”。
“晚点”成了三天后的“抱歉，项目太忙了”。苏晚回的“没事”后面跟着个笑脸，他当时没在意，现在才发现那笑脸的嘴角有些僵硬——像她每次强装镇定，总会下意识捏紧奶茶杯，指节泛白。
手机又震了一下。“刚整理旧物，翻到你送的《天体演化简史》。”
林深的心跳漏了一拍。那本书是他出国前买的，扉页写着“愿我们都能成为追光者”。苏晚当时笑着说：“你追你的星系，我画我的细胞，好像也不错。”
他们是在生物系解剖课上认识的。苏晚来旁听，为了画好医学插画。她对着显微镜画神经细胞时，笔尖停顿的频率，竟和他记录数据的节奏莫名合拍。后来他才知道，她画的细胞核里，总藏着小小的猎户座。
“书里夹着张便签，”苏晚的消息继续跳出来，“是你写的猎户座流星雨观测指南，日期是2019年11月21日。”
林深猛地坐起身。那个夜晚他等了四小时，露水打湿外套，也没等来苏晚。她后来解释说画室停电，手机关机了。他当时笑着说“没关系”，转身就把那张写满数据的便签揉了团，第二天又偷偷展平，夹进了那本书里。
“那天我其实去了，”消息带着延迟的卡顿，“在天文馆门口等了两小时，看你没到，就以为你忘了。”
雨声突然变大，林深听见自己的呼吸撞在胸腔里，发出空洞的回响。他想起那天项目组临时加会，等他冲出办公楼，导航显示天文馆已经闭馆。他以为她早走了，从没想过她会在寒风里站两个小时。
就像他从未发现，她画的每张神经细胞图里，都藏着他提过的星系。
手机屏幕渐渐暗下去，映出林深疲惫的脸。他盯着那行“晚安”，忽然想起大学时苏晚总爱用钢笔写信，结尾永远是歪歪扭扭的“晚安”，偶尔画个偷懒的月亮，只用圆圈和直线代替。
那时的晚安从不过期。宿舍楼下的路灯下，她把信塞进他手里，转身时马尾辫扫过肩头，像句没说出口的温柔。
而现在，屏幕上的“晚安”在晨光里泛着冷意。林深终于意识到，有些话一旦错过了时机，就像流星划过大气层，最终只会剩下一道熄灭的光痕。
窗外的雨小了些，天边泛起鱼肚白。他看着那行“晚安”，指尖迟迟没有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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