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在酸奶区站了三分钟,指尖悬在一盒原味希腊酸奶上,突然想起陈默不喜欢太酸的。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她自己都愣了一下。货架上的冷光灯惨白地打下来,映得包装盒上的生产日期格外清晰——还有五天过期。她缩回手,转身走向零食区,脚步有点乱。
昨天闺蜜在电话里说:“你总不能一辈子绕着他转吧?”那时她正蹲在地上整理衣柜,翻出一件灰色卫衣,领口还绣着小小的字母缩写,是陈默送的生日礼物。洗衣机转得轰隆响,她把卫衣塞进最深的角落,说:“我早就不绕着他了。”
可站在超市里,每个角落都像埋着地雷。
速冻柜里的水饺是他爱吃的荠菜馅,货架第二层的薯片永远买黄瓜味,连卫生纸都习惯性拿那个蓝色包装的——因为他说“这个韧性好”。林夏推着购物车往前走,像在走一条布满回忆的雷区,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却还是避不开那些藏在细节里的碎片。
“麻烦让一下。”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林夏浑身一僵,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往旁边躲。购物车的轮子撞到货架,发出轻微的声响。她低着头,视线落在自己的运动鞋上,鞋边沾着点上周下雨溅的泥。
是陈默。
他的声音比记忆里沉了些,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林夏能感觉到他停在身后,呼吸扫过她的发顶,像从前无数个早晨,他从背后抱住她时那样。她攥紧了购物车的推手,指节泛白。
“林夏?”
她不得不抬头。陈默站在货架对面,穿着简单的白T恤,胡茬没刮干净,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他手里拿着一盒燕麦片,看到她时,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像在看一个普通的旧同事。
“好久不见。”他先开了口,语气客气得像隔着一层玻璃。
“嗯。”林夏的声音有点干,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购物车,里面躺着瓶洗发水,两包纸巾,还有一盒草莓——是她现在自己住之后,养成的睡前吃几颗的习惯。
空气有点僵。超市的背景音乐在放一首老歌,旋律慢悠悠的,衬得沉默格外明显。林夏注意到他购物车里的东西:全麦面包,低脂牛奶,还有一小束雏菊。不是那个穿米白色风衣的女生喜欢的玫瑰。
“你也来买东西?”陈默没话找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燕麦片的盒子。
“嗯,家里没纸了。”林夏说完就后悔了,这种琐碎的小事,现在跟他说有什么意义。
他“哦”了一声,视线落在她购物车里的草莓上,顿了顿,说:“以前你总说草莓洗起来麻烦,非要我洗。”
林夏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有点疼。她记得有次她闹脾气,说草莓蒂没摘干净,他笑着把她圈进怀里,说“小祖宗,下次我一定戴眼镜摘”。那时的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落在他发梢,金灿灿的。
“现在自己住,习惯了。”她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笑出来。
陈默没接话,转身从货架上拿了瓶番茄酱,扔进购物车。林夏看着那瓶番茄酱,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一起做饭,他把番茄酱挤到她鼻子上,笑得像个孩子。那瓶番茄酱的瓶子,后来被她当成笔筒,一直放在书桌上,直到上个月搬家,才被她扔进垃圾桶。
“那个……”陈默像是想说什么,又停住了。
林夏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公司群的消息。她低头看手机,余光瞥见陈默的购物车里,有一盒她以前常吃的胃药。他胃不好,以前她总在他包里放几颗,提醒他按时吃。
“我该走了,还有事。”林夏抬起头,语气尽量自然。
“好。”陈默点点头,往后退了一步,给她让出路。
林夏推着购物车往前走,没回头。经过收银台时,她听到身后传来收银员的声音:“一共五十八块三,微信还是支付宝?”是陈默的声音在回答,具体说什么,她没听清。
走出超市,阳光有点晃眼。林夏站在台阶上,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购物袋。草莓被放在最上面,红得发亮。她想起刚才在货架前,陈默眼里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像蒙着层雾,看不真切。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闺蜜发来的:“别忘了下午三点,咖啡馆见。”
林夏深吸一口气,把购物袋往胳膊上提了提,转身走向公交站。风拂过脸颊,带着点热意。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草莓,突然觉得,有些东西就像超市里的商品,过了保质期,就算再舍不得,也只能放手。
就像她和陈默。
公交来了,林夏抬脚上车,投币的时候,硬币碰撞的声音清脆。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窗外的街景一点点往后退。阳光透过车窗,落在她手背上,暖暖的。
也许,该开始新的故事了。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