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架的最后一块侧板拧好时，林夏的手心已经沁出薄汗。周周瘫在地毯上，举着手机拍组装好的成果：“可以啊林夏，动手能力见长，以前换个灯泡都要喊陈默。”
林夏笑了笑，把最后一本画册摆上去。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书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角落里那个半人高的纸箱突然闯入视线——那是搬家时没来得及拆的，里面装着陈默留下的东西。
“这个箱子怎么还没处理？”周周坐起来，踢了踢纸箱的边角，“上次不是说要扔掉吗？”
林夏的指尖划过书架边缘，木纹有点扎手。搬家那天她把所有标着“陈默”的箱子堆在角落，想着等情绪平复就处理掉，可转眼半个月过去，箱子上落了层薄灰，拉链都没拉开过。
“打开看看吧。”周周起身找来剪刀，“总捂着也不是办法，该扔的扔，该留的留。”
剪刀划开胶带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林夏蹲下身，指尖搭在拉链上，突然想起搬离那个共同居住的出租屋时，陈默也是这样蹲在地上打包，她在旁边数他叠错的衣服，说“这件衬衫该和那条裤子放一起”。
拉链拉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樟脑味飘出来。最上面是件灰色的冲锋衣，袖口磨出了毛边——是那年他们去徒步时买的，陈默把她裹在衣服里，在山顶看日出，风大得能吹跑人，他的怀抱却暖得像个小太阳。
“这件衣服还挺新的。”周周拎起冲锋衣，“扔了可惜，要不捐了？”
林夏没说话，伸手往下翻。下面是几本专业书，扉页上有陈默的笔记，字迹遒劲，偶尔画着歪歪扭扭的小表情——她以前总嘲笑他“工科男的浪漫就是在公式旁边画小猪”，他会假装生气地挠她痒痒。
箱子中间露出个蓝色的铁盒子，林夏的心跳漏了一拍。那是她送他的生日礼物，他说要用来装“重要的东西”。她记得有次趁他不在，偷偷打开看，里面全是她随手画的小纸条、掉在他车里的发圈、还有两张过期的电影票根。
“这是什么？”周周想去拿，被林夏按住了手。
“我来吧。”她的声音有点哑，指尖触到铁盒的瞬间，冰凉的触感顺着皮肤爬上来。打开盒子，里面果然还是那些老物件，只是多了样东西——一枚银色的戒指，款式简单，是她去年在首饰店试戴过的那枚。
她记得当时随口说“挺好看的”，陈默却拉着她走了，说“再看看”。后来她再没提过，以为他早忘了。
“这是……”周周的声音低了下去。
林夏捏起戒指，内侧刻着两个小写字母，是她和他名字的首字母。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落在戒指上，反射出细碎的光，像那年他在沙滩上用贝壳拼的“永远”，涨潮时被海水冲得干干净净。
“原来他准备过这个。”林夏的喉咙有点发紧，把戒指放回盒子里，“但现在没用了。”
箱子最底层是个笔记本，封面是磨损的皮质。林夏翻开第一页，日期停留在他们认识的第一年，上面写着“今天在图书馆看到个女生，掉了支钢笔，我捡起来时她脸红了，像番茄”。
往后翻，全是零碎的记录：“她喜欢喝三分糖的奶茶”“生气时会噘嘴”“说想养只橘猫”……最后一页的日期是他们吵架的前一天，字迹被晕开了一块，像是滴了水，写着“我好像让她不开心了，明天带她去吃那家她喜欢的日料”。
林夏的眼眶有点热。她一直以为陈默是粗线条的人，从来不知道他会把这些小事记在本子上。就像她不知道，他说“累了”的时候，是不是也在笔记本上写过更复杂的心情。
“别难过了。”周周递来纸巾，“你看，他也不是完全不在乎，可能就是……两个人走岔路了。”
林夏擦掉眼角的湿意，把笔记本合上。她想起最后一次见面，他说“分开吧”，她问“为什么”，他沉默了很久，说“我们想要的不一样了”。那时她以为是借口，现在看着笔记本上的字迹，突然有点懂了——就像两条平行线，曾经交汇过，最终还是要走向不同的方向。
“这些东西……”林夏看着箱子里的物件，像在看一场褪色的电影。
“能捐的捐，该扔的扔。”周周帮她把冲锋衣叠好，“这个铁盒子和笔记本，你想留着就留着，不想留就一起处理掉，别勉强自己。”
林夏想了想，把铁盒子和笔记本拿出来，放在书架最底层。其他的书和衣服都装进垃圾袋，冲锋衣被她单独放在一边——或许可以送给楼下收废品的大爷，他总穿着单薄的外套。
收拾完时，夕阳已经把房间染成了暖黄色。周周帮她把垃圾袋拎到门口，突然说：“对了，那个摄影师说这周末有个摄影展，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林夏愣了一下：“我？”
“是啊，我跟他提了你喜欢画册，他说正好有个静物展，挺适合你的。”周周挤挤眼睛，“就当交个新朋友，去不去？”
林夏看向书架底层的铁盒子，月光正慢慢爬上封面。她想起陈默以前总说她“宅得像只猫”，劝她多出去走走。那时她总赖在他怀里说“有你就够了”，现在才明白，人生的路终究要自己走。
“去啊。”她笑了笑，心里像被打开了一扇窗，“正好看看。”
周周走后，林夏把书架上的画册重新摆了摆，留出最显眼的位置放新买的几本。晚风从窗户吹进来，带着点凉意，她走到窗边，看到楼下的路灯亮了，昏黄的光里，有情侣牵手走过，像极了从前的她和陈默。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不是陈默的消息，是工作群里同事发的笑话。林夏笑着回复了个表情包，转身时瞥见书架底层的铁盒子，突然觉得没那么刺眼了。
有些东西没必要刻意忘记，就像有些箱子，拆开了，才能腾出地方放新的物件。
林夏拿起水杯喝了口温水，水是凉的，心里却很暖。她想，明天早上可以去买那家新开的豆浆，听说甜口的很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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