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会结束时，暮色已经漫过街角的梧桐。顾屿帮林夏拎着刚买的薄荷盆栽，指尖蹭过叶片上的绒毛：“这个品种很好养，浇水别太勤就行。”
林夏点点头，视线落在盆栽的陶盆上——浅灰色的粗陶，和她书架的颜色很搭。刚才在花店看到时，顾屿说“薄荷能驱蚊，夏天放窗台正好”，她想起自己总被蚊子咬，便鬼使神差地买了下来。
“要不要上去喝杯茶？”走到公寓楼下时，林夏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顾屿看了眼腕表：“会不会太晚？”
“不晚，我刚买了新的白茶。”林夏拿出钥匙开门，楼道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亮起，暖黄的光落在两人身上，像层薄纱。
开门的瞬间，窗台的雏菊突然撞进眼里。林夏愣了愣——那是昨天快递送来的，寄件人一栏是空的，花束里夹着张卡片，只写着“祝好”。她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寄的，却还是找了个玻璃瓶插起来，放在能晒到太阳的地方。
“很漂亮的雏菊。”顾屿放下盆栽，目光落在窗台上，“你喜欢这种花？”
“朋友送的。”林夏含糊地带过，转身去厨房找茶杯。水壶烧开的声音里，她听见顾屿在客厅说：“我以前拍过一组雏菊的照片，在乡下的老院子里，墙缝里长出来的，特别有韧劲。”
林夏端着茶杯出来时，顾屿正对着那盆薄荷拍照，手机屏幕上的光斑被他调得很柔和。她想起陈默以前总嘲笑她“拍照只会用美颜”，却会偷偷存下她拍的歪歪扭扭的天空，说“我们家小朋友拍的就是最好看的”。
“尝尝这个茶。”她把杯子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像上次在美术馆那样，微凉的触感，却没让她心慌。
顾屿接过茶杯，轻轻吹了吹：“你家的窗台很适合养花，阳光正好。”他顿了顿，看向那瓶雏菊，“不过雏菊喜阳，放在这里刚好。”
林夏没接话，低头喝了口茶。白茶的清苦漫过舌尖，她想起以前和陈默住的出租屋，窗台朝北，养什么死什么，他却总买向日葵回来，说“就算不开花，看着也热闹”。后来那些向日葵枯了，他就做成干花，插在玻璃瓶里，放了整整一年。
“你好像很喜欢植物？”顾屿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以前不太懂，”林夏笑了笑，“现在觉得家里有点绿色，会舒服些。”
顾屿点点头，指着薄荷盆栽：“等它长出新叶，可以摘几片泡水，加蜂蜜很提神。”他说起自己在南方采风时，农户用新鲜薄荷叶做鱼，“清香能去腥味，你要是会做饭，下次可以试试。”
“我不太会做饭。”林夏有点不好意思，“以前都是……别人做。”
话说出口才觉得不妥，像在刻意提起过去。她端起茶杯抿了口，余光瞥见顾屿正看着窗台，神色自然，仿佛没听出她话里的停顿。
“我也不太会，”他反而笑了，“以前总吃外卖，后来拍美食栏目，跟着厨师学了两手，勉强能看。”他拿出手机，翻出相册里的照片，“你看这个红烧肉，是不是像模像样？”
照片里的红烧肉色泽红亮，旁边摆着青翠的西兰花，摆盘算不上精致，却透着烟火气。林夏想起陈默做的红烧肉，总放太多糖，她说过好几次，他却笑说“要甜到心里”。
“看起来很好吃。”林夏真心称赞。
顾屿收起手机：“下次有空请你吃，就当……谢谢你的茶。”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路灯的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方形的亮斑。林夏看着那盆薄荷，叶片上的水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像刚落的星星。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顾屿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风衣。
林夏送他到门口，看着他在楼道里转身：“路上小心。”
“你也是。”顾屿挥挥手，“记得给薄荷浇水。”
门关上的瞬间，房间突然安静下来。林夏走到窗台，把薄荷放在雏菊旁边，两个陶盆一灰一绿，倒也和谐。她拿起那瓶雏菊，卡片上的“祝好”两个字被灯光照得很清晰，像句迟到的告别。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是周周发来的视频邀请。林夏接起来，屏幕里立刻跳出周周夸张的脸：“怎么样怎么样？摄影师送你回家了吗？”
“送了，还喝了茶。”林夏笑着摇头，“你别瞎想。”
“我可没瞎想，”周周挤眉弄眼，“顾屿人真的不错，上次活动他帮一个老奶奶提菜，提了两站路呢。”
林夏没说话，指尖轻轻碰了碰薄荷的叶片，清凉的气息漫上来。她想起顾屿说“植物有自己的节奏”，是啊，就像人，也该慢慢走自己的路。
挂了视频，林夏给薄荷浇了点水，水珠顺着叶片滚落，在窗台上晕开小小的湿痕。她打开书架最底层的抽屉，那枚银色的戒指安安静静地躺在角落里，内侧的字母已经不太清晰。
林夏把戒指拿出来，走到楼下的垃圾桶旁。夜风带着点凉意，吹起她的头发。她看着戒指在路灯下闪了闪，像颗即将熄灭的星。
抬手的瞬间，她想起陈默在笔记本里写的“想和她有个家”，想起他在山顶说“永远陪着你”，那些话曾像糖一样甜，现在却只剩淡淡的涩。
林夏松开手，戒指“叮”地一声掉进垃圾桶，被几张废纸盖住了。
上楼时，她买了袋牛奶，老板笑着说“今天的牛奶很新鲜”。林夏想起以前总买临期的打折牛奶，陈默说“省钱”，现在她终于可以买最新鲜的，不用再等打折。
回到家，她把牛奶放进冰箱，又走到窗台看那盆薄荷。月光落在叶片上，泛着淡淡的银光。她想起顾屿说“明天天气好，适合出去走走”，或许，可以去公园拍些照片。
林夏拉上窗帘，把雏菊和薄荷都留在月光里。有些告别不必说出口，就像有些开始，只需要一盆薄荷，一缕月光，和一颗愿意重新跳动的心。
她躺到床上，闻着空气中淡淡的茶香，很快就睡着了。梦里没有陈默，只有大片大片的绿色，像刚冒芽的春天。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