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来的很快，大部分一中的学生都回家了，林砚舟也不例外。
家里空荡荡的，林强又不见人影。
估计又是和那个女的出门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了。
最好是，一个假期都别回来。
林砚舟想着。
他从小对林强是抗拒的，即使以前他有段时间把自己当少爷养。
林强说，段媛是个心狠的人，生下他就跑了，不管他们了。
但是林砚舟的记忆里，林强发酒疯对段媛又打又骂，她每次都会忍着泪逃回房间，锁上门，任门口的疯子大喊大叫，然后装作轻松地和自己玩闹。
所以他从不相信林强的鬼话，对他也很排斥。
只是他不理解，为什么段媛不马上跑，而是宁愿挨打也要留下，后来实在快出人命才舍得离婚。
不过他私心自然是想妈妈留下。
现在是下午三点，冬日的暖阳透过窗户照在林砚舟的床上。
假期里，他几乎不会离开房间和床，除了拿外卖之类的。
他眨了眨刚打完游戏已然干涩的双眼，看向窗外发呆。
那条熟悉的，小区里比较隐蔽的小路。
段媛在他小时候，经常偷偷地带他到这里来，他认识了第一个朋友，段媛笑着看着他们闹，帮他们搭小房子……
妈，你真的丢下我了啊……
林砚舟像个失落的小孩子，收回视线。
“叮。”
手机消息的声音，伴着震动。
Jinyang：舟哥，有空不？
林砚舟垂下眼，愣了一会。
这是这货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约他。
Lyz：有，怎么了。
Jinyang：舟哥期末考得不错，出门玩玩奖励一下自己？
林砚舟看着那行文字，白了一眼，不知道给谁看。
这人，心思全写脸上。
不对，字儿上。
他期末考得确实还行，好几门发挥超常，也许是真学进去了。
又或许是……
某人的加油和笔记？
怎么可能！？
老子不用他帮忙抄笔记，也不用他加油。
全凭个人实力！
Lyz：去哪？
另一边，谢烬阳坐在桌前关上练习册，挑眉笑着回复。
Jinyang：逛夜市。【地址】
Lyz：现在？
林砚舟看了眼窗外。
太阳还没落下，挂在半空，一副明亮的场景。
大白天的，逛夜市？
Jinyang：那你还想跟我看个电影？
Jinyang：也不是不行，那舟哥真是有心了。
Jinyang：【电影院地址】
然后是一个欠揍的笑脸。
林砚舟在屏幕外一股无名火，又不知道怎么发泄。
最后肩旁抖了两下。
谢烬阳，你故意的吧？
两人在电影院碰了头。
谢烬阳穿了个黑色羽绒服，拉链微微拉开，里面是一件浅灰色毛衣。林砚舟则穿了件白色羽绒服，还戴了条围巾。
两个人的穿搭很有默契，像是约好的。
“舟哥，不回消息我以为你不来了呢。”谢烬阳开口，一脸得瑟的表情，在林砚舟眼里，他脸上写着俩字。
——“欠揍”。
“那你还等？”林砚舟握着电影票进了检票口。
“赌你会来呗。”谢烬阳也跟过来，脸上的笑一点没收，“幸运的是…”
“我赌赢了。”
他说话时，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手指间轻擦过林砚舟的手指，还挑逗般勾了一下，指腹贴在他冰冷的手上，还挺舒服。
这人的撩拨真的……
信手拈来。
林砚舟脚步顿了一下，很快又跟了上去。
谢烬阳，你他妈有没有边界感…！
谢烬阳看着那人红红的耳尖，得逞地笑了。
进了电影院，坐到位置上，林砚舟发现，他们在最后一排。
前面很多空位置，大排大排地空着。
但是谢烬阳非要买最后一排的空位置，这破地方……
如同脑子坏了一般。
离人很远了。
林砚舟没好气地质问：“你就不能买前面的票，坐这儿看个毛线。”
电影院暗下来的灯光里，林砚舟的脸上冷冷淡淡的，从他们这排望过去，前面的观众和四周的音箱全都一览无余，电影画面就显得有些小了。
谢烬阳看着林砚舟，笑了：“舟哥，你要知道……”
“有些事，在前排不太合适。”
林砚舟怕他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又觉得丢人，直接上手捂住了那人的嘴巴，手指和掌心触碰都他的唇上，软软的。
“给我闭嘴。”
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
谢烬阳抓住他的手腕，轻而易举地挪开他的手：“好，我闭嘴。”
“但是舟哥，你好没边界感。”
林砚舟别过头不再看他，没理他那句话。
谁没边界感自己心里清楚。
他们看的是一场喜剧电影，前排很多人都笑出了声。
但是林砚舟和谢烬阳没笑。
一个是觉得真的不太好笑，一个是没把心思放在电影上。
林砚舟察觉到身边人的视线，本来不想说什么，但那人一直盯着他。
“谢烬阳，你看我干嘛？”
语气冷冷的，隐隐约约有点怒气。
谢烬阳像是没感觉到。
“你好看。”
他不紧不慢地笑着回答，还在撑着脑袋看他。
林砚舟白了他一眼，转回身子。
我就不该主动找他说话。
他看他的我看我的，只要不说话……
“舟哥，你耳朵怎么红了？”
又是猝不及防的一句。
“这么吃这套？”
操。
看个电影哪来的这么多话。
有病就去治。
烦得要死。
谢烬阳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人的耳尖。
他的耳朵……好软。
“神经病，结束了。”电影院灯光又亮了起来，林砚舟叫他起来。
“没看够。”
林砚舟正想说“你他妈看了吗”突然反应过来他真正的意思，刚想说出口又憋了回去，头也不回地出了电影院。
谢烬阳看他这副样子，又笑出了声。
他自己都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在他面前笑了。
夜市到了晚上就很热闹了，是他们这个一线城市少有的，有烟火气的地方。
每个小吃铺子上都冒着热气，香喷喷的，很馋人。
中午就吃了一点点外卖的林砚舟也被吸引，他没管谢烬阳，直接跑到一个摊位前面准备买吃的。
谢烬阳却一眼找到了他，很快追了过来。
这么多人，他总是能一眼找到他。
林砚舟付完款，回头就看到“阴魂不散”的林砚舟，抱着手里的关东煮瞪了他一眼。
“老板，给我来一份和他一样的。”谢烬阳笑着看着林砚舟。
学人精。
演都不演了。
林砚舟在心里又白了他一眼。
两个人手里拿着两小桶关东煮，在夜市里穿梭。
他们没注意到，后面又是那两位老熟人。
没错，又是裴漾和方雨涵。
“我去！他俩真谈了？私下还约会？！”方雨涵难免吃惊且偷感很足地瞄了一眼他们。
“没，你看林砚舟反应。”裴漾摇了摇头，做出判断。
方雨涵看着两个冷漠的背影好像写着“生人勿近”沉默了。
……
超能力？
这能看出个啥？
“不过……”裴漾微微眯起眼睛。
前面的两个人还在慢慢往前走。
林砚舟双手插兜，刚刚的关东煮包装吃完后已经被仍在边上的垃圾桶里。
他在一家小零食摊位前短暂地停留了一下。
谢烬阳也跟着停了下来。
这个小铺上摆满了糖果、小饼干、果冻之类的小零食，各种味道和颜色应有尽有，看的人眼花。
刚刚一群家长正在和老板battle。
“这玩意儿吃多了蛀牙！”
“不会！少吃一点没事儿，这两个给你尝尝，好吃就买！”
“妈妈…叔叔说不会蛀牙。”
“没那么容易蛀牙，适量适量……”
这会儿因为林砚舟短暂的停顿，老板上前招呼。
“诶，这位帅气的小…额大朋友，你要哪个？”
他有些尴尬地转过头，没说话。
这氛围好奇怪。
谁是小孩了。
谢烬阳却笑着拿了一个吸吸果冻，递给老板：“结账。”
老板回过神来，转头来有些惊讶地看着谢烬阳。
这人虽然长得有少年感，但身材怎么看都大学以上了。
刚刚那位帅哥长相和身高都明显像初中生或者高中，还能理解…
你这，大学了还吃吸吸果冻呢。
老板怔愣地收完款：“你多大了？这么高。”
“高二。”谢烬阳笑着回复。
只有172身高却已经40岁的老板：……
谢烬阳接过果冻，瞟了眼老板愣在原地的幽默眼神，像是看透了他的疑惑。
他把果冻递给林砚舟，笑着说：“给我家小孩买的。”
老板CPU又一次被干烧了，知道被另一个家长无奈地叫过去付款才回神。
而谢烬阳这边，林砚舟正用一种自以为极其凶狠的目光盯着他。
“舟哥，我知道你喜欢这个。”谢烬阳又把果冻往前推了推，脸上是憋不住的笑。
林砚舟没理他，生闷气一样大步朝夜市出口走。
谢烬阳更想笑了，难忍地往前轻松跟上他。
“葡萄味的，拿着吧。”谢烬阳仍然没有收回手。
林砚舟脚步顿了顿。
他刚刚没看口味，以为是因为他短暂的停顿谢烬阳才判断他喜欢的。
结果，他连自己喜欢葡萄味都知道。
不对，我不是小孩，老子才不喜欢吸吸果冻！
但是林砚舟还是没忍住问：“你…怎么知道？”
谢烬阳忍不住低低笑出声。
那笑声不是张扬的，是从喉咙里滚出来的，带着点闷。他的肩膀微微颤着，眼里却亮得很，像藏了星星。
“秘密。”
他黑色的眸子神秘又危险，睫毛在瞳孔上方，不怎么翘，却有点细长。
他就这么看着林砚舟。
林砚舟又愣了神。
他觉得，谢烬阳的眼睛大概有什么魔力，和他本人的欠揍不同，反而温柔又具有少年青春的气息。
看着他的眼睛，是一种奇妙而又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虽然不知道别人看他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
谢烬阳却先看向路边的一辆小车，道：“打的车到了。”
他笑着看着林砚舟。
“舟哥，下次见。”
这个熟悉的声音也像是有魔法。
引他陷入某个令人畏惧又隐秘的漩涡。
谢烬阳小跑上了车，最后又朝林砚舟挥了挥手。
林砚舟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回了句：
“嗯，下次见。”
出租车缓缓行驶离开，林砚舟低头看着那个吸吸果冻，上面一个卡通人物微笑着，童趣天真。
他犹豫了一下，拧开盖子塞进嘴里，熟悉的味道，小时候他经常喝。
他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某个人的眼眸，自己都没察觉地红了脸。
今天一个下午，好多感受不安分地涌上林砚舟的心头。
谢烬阳……
其实……
他把果冻从嘴里拿出来，看着天空中几颗不怎么明显的星星。
也有一点喜欢，就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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