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的序曲

高二下的这个暑假过的无比的快，也被缩短了很多，从正常的两个月，直接缩成了一个月。

以前过完暑假后是微微凉爽的秋日，现在却仍然有细细碎碎的蝉鸣，在窗外叫嚣着，像某种说不出名字的乐器，有点烦人。

林砚舟依然是和段媛一起度过了这个假期，期间，谢烬阳还约了他好几次，要么是去看他打球，要么是去到处逛逛。

林砚舟的小说也写的差不多，两个主角终于是如愿以偿。

群里仍然是抱怨声连天，一刻都没停。

明明不野：这就高三了？我还没玩够啊。

张耀：时间真的好快啊，我去，之前那个学姐说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现在就要去高三了，唉。

许严：上学期的学习进度都那样了，这学期想歇歇估计都够呛。

裴漾（班长）：这个破学校，暑假缩了一半，还玩儿啥啊。

防御汗（方雨涵）：就是说啊，重点是作业没少啊【崩溃】

明明不野：不行，照这个节奏，我早晚要崩溃，现在就开一把游戏，来人一起！

张耀：我来我来，学个啥，放松放松。

许严：那我也勉强捡起半年没动的号陪你们玩会。

裴漾（班长）：我也来，实在是忍不住了。

防御汗（方雨涵）：带我一个，冲冲冲！

江逸：我也要玩，等我一下。

明明不野：我去，学委打游戏？！

张耀：沈明野你别发消息了，就差你了。

明明不野：哦哦哦来了。

……

几个人在各个位置努力。

林砚舟和谢烬阳在自习教室里刷题，裴漾、方雨涵、江逸在教室里偷偷带着耳机打游戏，班里没人管，沈明野他们仨难得地翘课去了网吧。

“压力大吗。”谢烬阳突然转过头去问林砚舟。

林砚舟在他旁边，被他突然的转头弄得顿了一下。

“啊…？有的时候是会有点累，但是还好。”

他认真地回答。

“嗯，那就好。”谢烬阳弯了弯嘴角回复。

正式开学的早读课铃响时，林砚舟正用修正液涂掉笔记本上的 “高二（3）班”。

奶白色的液体在纸上晕开，像给过去的时光打了个补丁。

窗外的蝉鸣稀稀拉拉的，远不如七月时嚣张，倒像是台快没电的收音机，在枝头断断续续地哼着走调的曲子。

“涂那么用力干嘛？”

谢烬阳的声音从后排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他拿着一本物理错题集，封面右上角贴着的班徽已经换成了 “高三（3）班”。

“新本子在你桌肚里。”

林砚舟低头看去，果然看到本崭新的笔记本，封面上印着班级姓名标签。

——是谢烬阳上周买来的，后来还贴了个标签贴纸。

“嗯。”

他把旧笔记本塞进抽屉，指尖碰到个硬纸壳盒子，里面是那条篮球项链。

暑假的时候，谢烬阳在无数个时候和他约着出门的时候，把项链重新给他戴上时，指尖划过颈窝的触感，比物理题的最后一个步骤还让人记挂。

早读课的内容是《离骚》，语文老师在讲台上念“长太息以掩涕兮”，林砚舟的目光却飘到了后排。

谢烬阳正低头转着笔，晨光从窗户斜照进来，在他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这场景和高二开学那天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当时觉得这个人和八九月的太阳一样烦人。

时间的确很快，又是一年八九月。

这大概是他们相遇之后的第一年。

下课铃刚响，沈明野就抱着篮球冲了进来，校服外套敞开着，露出里面印着 “三班必胜” 的T恤

——还是高一运动会时的旧款，袖口磨得起了毛边。

“谢兄，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篮球场占不占？”他把书包往桌上一摔，震得林砚舟的笔筒都跳了跳。

“占。”谢烬阳头都没抬，在物理练习册上画了条辅助线，“但你得先把上周的数学卷子补完。”

“别啊！” 沈明野哀嚎着扑到桌上，“高三抓这么紧？张耀说他昨晚梦见被数学老师追着改错题，吓得差点尿床。”

这话引得周围一片哄笑。

张耀从习题堆里探出头，脸涨得通红：“沈明野你胡说！我那是……睡前做了五套模拟卷的后遗症！”

许严推了推眼镜，手里的计时器“嘀嗒”响了一声：“根据科学研究，睡前两小时进行高强度脑力活动，确实会导致梦境紊乱。”

他翻开笔记本，指着某页的图表，“你看，这是我记录的睡眠质量与刷题时长的关系曲线……”

“许严！” 裴漾抱着一摞作业本从外面进来，闻言笑着说，“放过张耀吧，他现在看到函数图像就发抖。”

她把作业本往讲台上一放，冲林砚舟扬了扬下巴，熟悉的马尾辫仍然有些乱地搭在肩上。

“语文老师让你去办公室拿月考试卷，顺便……帮我带瓶可乐，谢啦。”

方雨涵跟在后面，手里捏着包薯片：“我作证，张耀昨天晚自习做数学卷时，把‘概率’写成了‘概绿’，被老师当场点名，笑了半节课。”

张耀的脸更红了，抓起一本物理书就往方雨涵头上拍：“方雨涵你还说！上次默写古诗文，你把‘天生我材必有用’写成‘天生我才必有用’，被语文老师罚抄了二十遍，是谁帮你抄了一半的？”

教室里顿时乱成一团。

林砚舟笑着摇摇头，起身往办公室走。

走廊里贴着新换的标语，“奋斗一百天，改写人生路”的红色大字格外扎眼。

高一高二时觉得高三是很遥远的事，现在却像刚翻开的练习册，空白的页面就在眼前，等着被填满。

从办公室回来时，林砚舟手里多了瓶可乐，还有一摞语文月考试卷。

刚走到门口，就看见谢烬阳站在走廊上，靠着栏杆看楼下的篮球场。

晨光落在他侧脸上，把下颌线的轮廓勾勒得格外清晰。

“老师说什么了？”

谢烬阳转过身，目光落在他手里的试卷上，“这次语文平均分怎么样？”

“还行。”林砚舟把可乐递给随后跟来的裴漾，翻开最上面的试卷，“但作文普遍分数不高，老师说我们写的议论文像‘没加调料的白煮蛋’，干巴巴的。”

谢烬阳低笑出声，伸手抽走他手里的试卷，翻开看了两眼：“你的呢？我看看‘加了调料的’是啥样。”

林砚舟的作文分数向来是最高的，这次也不例外。

谢烬阳看着评语里的 “立意深刻，文笔流畅”，指尖在 “深刻” 两个字上轻轻划了一下。

“确实比我的强。上次我写‘坚持与成功’，老师评语说‘论证过程像解物理题，逻辑满分但缺了点人情味’。”

“那是因为你举的例子全是科学家。” 林砚舟忍不住笑，“谁会在议论文里写爱因斯坦做实验失败了九十九次还坚持的？老师说你这是‘理科生的浪漫，文科生不懂’。”

谢烬阳挑了挑眉，把试卷还给他：“那下次我举你的例子？比如‘林砚舟同学坚持每天写小说，三年如一日，终于……’”

“滚。”林砚舟赶紧把试卷合上，耳根有点发烫。

他的小说里，关于谢烬阳的内容，可能有点太多了。

上课铃响时，两人并肩往教室走。

谢烬阳的手偶尔会碰到林砚舟的手背，像在试探什么。

林砚舟的心跳有点快，却故意装作没察觉，只是脚步放慢了些，让这段走廊走得久一点。

下午的自习课果然被“征用”了。

谢烬阳和沈明野他们在篮球场上打球，林砚舟抱着笔记本坐在观众席，看谢烬阳穿着黑色球衣在球场上奔跑。

阳光把他的影子钉在地面上，跳跃、投篮、转身，动作流畅利落。

就像高二那段时间的切磋，联赛和后来古镇里的身影。

中场休息时，谢烬阳抱着球走过来，额角的汗水滴落在锁骨上，顺着脖颈滑进球衣里。

林砚舟递过去一瓶水，没说话，却在他接过水瓶时，用纸巾帮他擦了擦下巴的汗。

这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引得场边一阵起哄。

沈明野吹了声口哨：“哟~~~林大校草亲自服务啊！谢兄你这待遇可以啊！”

谢烬阳没理他，嘴角藏不住的喜悦，仰头喝了口水，喉结滚动的弧度在阳光下格外清晰。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时，天已经黑透了。

教室里亮着白炽灯，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短短的，贴在桌面上。

林砚舟在写语文作文，题目是 “我的高三愿望”，笔尖悬在纸上，突然想起下午在篮球场看到的场景。

——谢烬阳投篮时，阳光穿过他的指缝，在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在想什么？”

谢烬阳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他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呼吸落在林砚舟的耳廓上，带着点淡淡的清爽气息。

“没什么。”林砚舟把作文纸往旁边挪了挪，不让他看见，“在想作文怎么写。”

谢烬阳没追问，只是默默地假装挪开视线。

林砚舟见他不再看自己，在作文纸边上写下：

“希望明年的现在，能在青悦市A大里，看他打球。”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停了。

大概是知道夏天结束了，连最固执的蝉都收起了翅膀。

但教室里的笑声、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偶尔响起的计时器滴答声，却像新的乐章，刚刚开始演奏。

放学时，谢烬阳推着自行车，林砚舟走在旁边。

路灯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时不时交叠在一起。

路过校门口的杂货店时，谢烬阳突然停下：“等我一下。”

他跑进去，很快拿着两袋葡萄吸吸果冻出来，笑着塞了一袋给林砚舟：“虽然你喜欢，但是以后还是少吃点甜的。”

林砚舟捏着冰凉的包装袋，看着谢烬阳。

月光落在他脸上，睫毛的影子投在眼下，像幅安静的画。

“高三……会很累吧？”

林砚舟眼睛里有些无神。

“嗯。”谢烬阳应了声，把包装袋扔进垃圾桶。

“但有我呢。”

这话很简单，却像道暖流，瞬间淌过林砚舟的心底。

他抬起头，看见谢烬阳正看着他，眼里的光比路灯还亮。

其实不用多说什么。

就像高二时一起解出的题，一起走过的晚自习回宿舍的路。

高三这段旅程，他们也会这样并肩走下去。

蝉鸣退场了，但新的声音正在响起，比如他和谢烬阳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巷子里，一步一步，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