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入口的方向,极其微弱地,传来了不属于此地的脚步声——一种冰冷、压抑、如同蓄势待发风暴般的怒火。
“何必呢,殿下。” 罗兰的声音在死寂与热浪中响起,平静得像一块投入熔岩的寒冰,带着拒人千里的冷硬:“追踪一个普通的‘雇员’到这种鬼地方,巴别塔的指挥官和初出茅庐的雇佣兵不该这么清闲。”
特蕾西娅的身影从拐角后显现。她身上沾满矿灰与汗渍的深色外套狼狈不堪,几缕发丝紧贴着她苍白的脸颊,呼吸因长途奔袭而略显急促。然而,她那深粉色的眼眸却锐利如刀,穿透昏暗与热浪,死死钉在罗兰的后背,最终落在那凝固的、散发着无尽暴虐气息的火焰“雕像”上。
几乎是同时,阿斯卡纶如同一个沉默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落在特蕾西娅侧前方略高的位置,武器并未完全出鞘,但手已紧握刀柄。
“漆黑噤默” 特蕾西娅摘下防矿石尘埃的口罩,的声音不高,每一个音节都切割着紧绷的空气:“……或者,图书馆的‘司书’?” 她目光扫过坑底的火焰雕像,指尖微微收紧:“Mechanist的报告、阿斯卡纶的追踪痕迹,还有此刻的场景——你的行动正在验证最糟糕的猜测。”
罗兰缓缓转身,迎向特蕾西娅足以冻裂岩石的目光,余光也锁定了前方如同磐石般护卫着特蕾西娅的阿斯卡纶:“称呼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不该来。这里的事,与你们无关,也不会威胁到任何人。” 他刻意加重了“你们”,目光在阿斯卡纶身上停留了一瞬。
“无关?” 特蕾西娅的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压抑的怒火如同决堤般汹涌而出:
“你避开所有监督,潜入天灾废墟深处,接触连巴别塔都未曾记录的‘存在’……” 她猛地指向坑底那凝固的暴怒化身,指尖因愤怒而微微颤抖:“——而你说这不会威胁任何人?司书,当一个人用谎言铺路时,他守护的秘密本身就已成了灾祸的引信。”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深粉色的眼眸燃烧着被彻底愚弄的烈焰:“我是萨卡兹的魔王,此身背负的诅咒即是看顾这片大地。现在,我要求真相:关于图书馆,关于这些异物,以及你真正的目的。”
罗兰的沉默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矿洞中,只有那凝固火焰雕像散发出的无形咆哮在精神层面嘶吼。
面对特蕾西娅字字诛心的指控和阿斯卡纶沉默却如芒在背的实质威胁,眼神深处掠过一丝被逼到墙角的狼一般的警惕……以及一丝对阿斯卡纶那如跗骨之蛆般追踪能力的烦躁。
“特蕾西娅”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疲惫的固执:“我的确……隐瞒了很多。你们的怀疑和不信任,我能理解。但有些真相,知道了只会带来混乱和恐慌,对你们没有任何帮助。徒增……麻烦而已。” 他避开了特蕾西娅那穿透性的目光,也刻意忽略了阿斯卡纶那道冰冷如实质的视线。
随着这声厉喝,阿斯卡纶如同被按下了开关!她的武器瞬间完全出鞘……
“文明的延续”编织的无形罗网骤然变得清晰可见,带着黑色的光辉,如同沉重的枷锁狠狠压向罗兰,试图禁锢他的动作和精神!源石技艺的光芒在她周身危险地闪烁。
特蕾西娅的声音如同审判的雷霆,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现在,我给你最后的选择:立刻、毫无保留地告诉我一切——关于图书馆,关于这些异物,关于你的真正目的!我们可以共同面对!或者……”
“我视你为此地异变的根源与最大威胁,将你就地清除!绝不允许你再将危险引向我的子民!”
“文明的延续”的罗网与阿斯卡纶的杀气同时骤然收紧!强大的精神冲击如同重锤狠狠砸向罗兰的意识,空气中弥漫开硫磺、硝烟与铁锈般的杀伐味道。
面对这毫不掩饰、铺天盖地的双重致命威压,罗兰背后的“禁典”骤然爆发出刺目欲盲的幽深光芒!
“呵……” 罗兰的猛地抬头眼神第一次在特蕾西娅和阿斯卡纶面前彻底撕去了伪装,爆发出属于“漆黑噤默”的、冰冷、狂暴到极致、甚至带着一丝癫狂的锋芒!
“想象力真是丰富得……让人火大啊,殿下。还有你,阿斯卡纶……”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低沉而危险:“非要掺和进这种‘麻烦’里来吗?”
罗兰看似随意地抬起未握剑的左手,对着特蕾西娅的方向轻轻一拂。他身后翻涌的禁典骤然射出一道无形的波动!
嗡——!
特蕾西娅周身那强大的、“文明的延续”罗网,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幻影,剧烈地扭曲、波动,然后……无声无息地消散了!施加在罗兰身上的庞大精神威压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阿斯卡纶的瞳孔骤然收缩,握刀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
罗兰看着她们的反应,眼神中的疯狂戾气稍稍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着无尽疲惫的漠然,仿佛刚才只是掸去了一点灰尘。他背后的禁典依旧翻涌着不祥的光芒,但不再那么狂暴。
“我想想……” 罗兰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冰冷的平静,却比刚才的狂暴更令人心悸:“换做以前的我……会怎么做?”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震惊的特蕾西娅和如临大敌的阿斯卡纶:“心情好的话……大概会给你们删掉这段无关紧要的记忆,然后随便丢到哪个安全点的地方……”
“心情不好的话……”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九幽寒风:“……就地处决,清理掉所有可能泄露信息的麻烦源头。”
沉重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并非来自物理力量,而是那种视生命如草芥、掌控着超越她们理解之力的绝对冷漠。特蕾西娅和阿斯卡纶的身体都僵硬了,她们毫不怀疑,眼前这个“司书”绝对拥有他所说的能力!
“但……” 罗兰的语调忽然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软化,他背后的禁典光芒也微微黯淡了一些,翻页的速度减缓。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的两人,看向了某个遥远的地方,或者……某个小小的身影,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声音在死寂的矿洞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里终究不是那个……冰冷到只剩下规则和效率的地方了……” 书本的光芒彻底内敛,瞬间合拢,悬浮在他身后,如同一个普通的装饰。
他再次看向特蕾西娅和阿斯卡纶,眼神平静无波:“随你们吧……如果非要知道这‘麻烦’的真相……虽然我也不知道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侧过身,让开了通往坑底那凝固的暴怒大罪的道路,语气带着一丝认命般的无奈:
“……想知道的话,就跟我来吧。不过,后果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