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的霉味比客房更重，墙角结着蛛网，唯一的小窗透着灰蒙蒙的光，照得地上的稻草泛出陈旧的黄。
苏依婉缩在稻草堆里，手腕上的红痕还在发烫。萧逸宸那股狠劲，是真没把原主当人看。
“嘶……”她倒吸口凉气，小心翼翼地活动手腕。现代社会哪受过这种委屈？被人攥着命脉威胁，还要被逼着模仿另一个人——换作以前，她高低得掀桌子跟对方理论三天三夜。
可现在不行。她在别人的地盘，手里没权没势，硬碰硬只会像原主一样，落得被磋磨至死的下场。
“得跑。”苏依婉咬着牙，在心里敲下这两个字。
她借着窗透进来的微光，仔细打量柴房。门是粗木做的，锁是黄铜的，看着挺结实，但门轴处积了层厚灰，显然很久没好好保养过。墙角堆着些劈好的柴，旁边还有个破了口的水桶。
最关键的是，她在稻草堆底下摸到了一块尖锐的石片——大概是以前劈柴时崩飞的，边缘锋利得能划开皮肤。
苏依婉握紧石片，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逃跑的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似的疯长。
她开始回忆原主的记忆。靖王府的布局像个迷宫，主院在中间，东西两侧是偏院，柴房在西北角，靠近后门。后门守卫不严，因为那边对着的是王府的菜园，平时只有杂役进出。
“机会就在后门。”苏依婉低声自语，又想起原主藏起来的半块玉佩。那玉佩是原主母亲留下的，原主怕被萧逸宸收走，偷偷藏在了……好像是柴房梁上？
她踮起脚，借着微光往房梁上瞅。果然，在靠近房梁末端的地方，有个不起眼的木缝，里面似乎塞着东西。
苏依婉搬来几块厚实的木柴堆起来，小心翼翼地踩上去。指尖够到木缝里的物件时，心脏“怦怦”直跳——是个用红绳系着的玉佩，只有半个巴掌大，玉质不算顶尖，但上面刻着的缠枝纹很精致，边缘还有个小小的“苏”字。
这是原主在这世上唯一的念想了。
她把玉佩塞进贴身的衣襟里，刚跳下木柴堆，就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里面的，王爷让你过去。”是那个青灰比甲丫鬟的声音，带着幸灾乐祸的尖细，“我劝你识相点，别再惹王爷生气，不然有你受的！”
苏依婉捏紧了石片，又迅速藏进袖中。她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衣服，深吸一口气，拉开了柴房门。
丫鬟见她脸上没什么惧色，反而愣了一下：“你倒还敢摆脸色？”
“我没摆脸色。”苏依婉淡淡道，“我只是在想，王爷到底想让我做什么。若是还让我穿沈清瑶的衣服，那我还是回柴房待着吧。”
“你！”丫鬟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狠狠瞪她一眼，“走着瞧！”
穿过抄手游廊时，苏依婉故意放慢脚步，眼角余光飞快地扫过四周。守卫的换班规律、墙角的狗洞位置、甚至连廊下挂着的灯笼绳有多粗，她都记在心里。这些都是逃跑的关键。
清瑶院的气氛比别处更冷清，院子里种着大片的白梅，只是现在不是花期，光秃秃的枝桠像爪子似的伸向天空。正屋里摆着个牌位，上面写着“沈氏清瑶之位”，牌位前还燃着香。
萧逸宸就站在牌位前，背对着门口，玄色的衣袍在昏暗的光线下像团化不开的墨。
“来了。”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听不出喜怒。
苏依婉站在门口没动：“王爷叫我来，若是为了祭拜的事，那我还是那句话——我不拜。”
萧逸宸缓缓转过身，漆黑的眸子盯着她，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你就这么怕？”
“我不是怕。”苏依婉迎上他的目光，字字清晰，“我只是觉得，人活着该有自己的骨气。沈姑娘是沈姑娘，我是苏依婉，我没必要对着她的牌位弯腰。”
“骨气？”萧逸宸突然笑了，只是那笑意没达眼底，反而透着股寒意，“你一个寄人篱下的庶女，也配谈骨气？”
“庶女怎么了？”苏依婉挺直脊背，“庶女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不是谁的影子，更不是可以随意摆弄的物件。王爷要是觉得我碍眼，大可放我走，没必要把我困在府里，彼此折磨。”
“放你走？”萧逸宸上前一步，强大的压迫感再次袭来，“你以为靖王府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他的手猛地抬起，苏依婉下意识后退一步，袖中的石片几乎要被捏碎。
可萧逸宸的手没落在她身上，而是拿起了桌案上的一件东西——那是件月白色的襦裙，料子是上好的云锦，裙摆上还绣着几枝白梅。
“这是清瑶最喜欢的裙子。”萧逸宸的声音低了几分，带着种近乎偏执的温柔，“你穿上它，给她磕三个头，这事就算了了。”
苏依婉看着那件裙子，又看了看他眼中对另一个人的怀念，突然觉得有些荒谬。
“王爷，”她轻声说，“沈姑娘若是泉下有知，恐怕也不希望有人顶着她的样子，做这些违心的事吧。”
萧逸宸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你们之间的感情。”苏依婉坦然道，“但我懂尊重。尊重沈姑娘，也尊重我自己。”
她说完，不等萧逸宸发作，突然上前一步，抓起那件月白色的襦裙，猛地撕了下去！
“刺啦——”
上好的云锦被撕开一道大口子，白梅刺绣的花瓣被扯得歪斜。
萧逸宸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的气压瞬间低得让人窒息：“苏、依、婉！”
“王爷看清楚了。”苏依婉举起撕坏的裙子，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这是沈清瑶的裙子，不是我的。我苏依婉，就算是死，也不会穿别人的衣服，做别人的影子。”
她把破裙子扔在地上，转身就往外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可她没有回头。
她知道，这一次的反抗，彻底把萧逸宸惹火了。接下来的日子，只会更难。
但她不怕。
从决定不做替身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打算再委曲求全。
跑出清瑶院时，苏依婉的手心全是汗。她抬头看向天边，乌云正在聚集，像是要下雨了。
下雨好啊。
下雨天，最适合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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