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雨来得又急又猛,豆大的雨点砸在美术室的玻璃窗上,噼啪作响。林溪收拾画具时,才发现天色已经暗得像块泼了墨的画布,走廊里的灯忽明忽灭,映得地砖上的水痕像条蜿蜒的蛇。
“我送你吧。”陈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抱着物理书站在雨幕里,校服外套被打湿了大半,发梢滴着水,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林溪摇摇头,把速写本往包里塞:“不用啦,我带了伞。”话音刚落,一阵狂风卷着雨点撞开窗户,她放在窗边的颜料盒“啪嗒”掉在地上,钛白颜料溅在陈砚的白球鞋上,像朵突然绽开的花。
两人在雨里追滚远的画具时,巷口突然窜出几个染着黄毛的男生,嘴里叼着烟,挡住了去路。“小妹妹,一个人?”为首的黄毛吹了声口哨,目光在林溪的画具袋上打转,“包里装的什么宝贝?”
林溪下意识往陈砚身后躲,他把她往身后推了推,自己往前站了半步,校服下摆还在滴水:“让开。”
“哟,来了个护花使者?”黄毛笑出声,伸手就要去扯林溪的包。陈砚突然攥住他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他没练过打架,动作却异常坚定:“别碰她。”
推搡间,陈砚被绊倒在积水里,手肘重重磕在台阶上,发出闷响。林溪尖叫着想去扶,却被另一个男生拦住。就在这时,陈砚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抓起旁边的扫帚,虽然手抖得厉害,眼神却亮得惊人:“我已经报警了,你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黄毛们骂骂咧咧地走了,雨还在下。林溪扶着陈砚坐在台阶上,才发现他的手肘擦破了皮,血混着雨水往下淌,把校服袖子染出片深色。“都怪我……”她的眼泪掉下来,和雨水混在一起,“要不是为了帮我捡画具……”
“没事。”陈砚咧开嘴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却疼得倒吸一口冷气,“物理老师说,动量守恒里,质量大的物体更抗撞。”
把陈砚送回家时,雨已经小了些。他的家在老式居民楼的顶楼,楼道里堆着杂物,楼梯扶手积着薄灰。推开门的瞬间,林溪愣住了——不大的客厅里摆着个旧书架,塞满了物理书和她送的画册,窗台上的仙人掌开着朵小黄花,像颗倔强的星星。
“随便坐。”陈砚瘸着腿去拿医药箱,手肘的伤口还在渗血,“我妈今晚加班,家里有点乱。”
林溪看着他笨拙地往伤口上涂碘伏,疼得直皱眉,突然站起来:“你家有食材吗?我做饭给你吃吧,就当……谢谢你。”
厨房的橱柜里藏着不少干货,林溪翻出挂面、鸡蛋和番茄,系上陈砚妈妈的碎花围裙时,裙摆拖到地上,像朵盛开的花。陈砚靠在厨房门口看她忙碌,她的头发还在滴水,却认真地把番茄切成小块,油锅里的鸡蛋“滋啦”作响,香气混着油烟漫出来,把小厨房填得暖暖的。
当两碗番茄鸡蛋面端上桌时,陈砚的眼睛亮了。林溪给他挑了挑面里的葱花:“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他吃面的样子很乖,像只被喂饱的小兽,手肘的伤似乎也忘了疼。
“比我妈做的好吃。”陈砚吸溜着面条,鼻尖沾了点番茄酱,“你以后……常来做给我吃吧?”说完又觉得不妥,耳尖红得像被煮熟的虾,“我是说,等你有空的话。”
林溪看着他手忙脚乱擦鼻尖的样子,突然笑出声。窗外的雨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在碗沿投下片银辉。她忽然觉得,刚才那场惊险的雨,好像是为了把她送到这里,送到这碗冒着热气的面跟前,送到这个愿意为她挡在前面的少年身边。
收拾碗筷时,林溪发现陈砚的书桌上摆着个相框,里面是她上次画的睡莲,被他用玻璃裱了起来。画的角落有行小字,是他补的:“赠陈砚,谢他像阳光。”
原来有些感激,不用挂在嘴边,就像这碗番茄鸡蛋面,热辣辣的,却在心里留下了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