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布趴在地上,感觉每一块骨头都在作痛。视野边缘,那个戴高顶礼帽的身影停了下来。金属利爪上沾着他的血,在月光下反光。
来了,一样的流程。被扛起,绑上椅子,倒计时结束,送回庄园大厅。
奈布闭上眼,等着那双手抓住自己。
预想中的拉扯没有到来。
他听到了布料摩擦的声音。他错愕地睁开一条缝,看见杰克单膝跪在了他的身侧。那个监管者收起了爪刃,戴着白手套的手指,勾起了他手臂上松垮的护肘绑带。
“松了。”
杰克的声音低沉,穿过薄雾,听不出情绪。
“下次没人系。”
……什么?
奈布的大脑停转了一秒。这个监管者,把他打倒之后,不急着送他上椅子,而是在关心他的装备?
他想扯出一个嘲讽的笑。
“怕我死得不够壮观吗?”
这句话卡在喉咙里。杰克的手指隔着手套,捏住了那条绑带,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碰到了他裸露的皮肤。
一阵麻痒从接触点窜上脊椎。奈布浑身一僵。
这感觉比被爪刃划开皮肉还要怪。
杰克没再做什么,站起身,身影消失在浓雾里。地窖的入口就在不远处,他却像是没看见一样,走了。
奈布趴在原地,直到队友跑来将他扶起,脑子里还响着那句“下次没人系”。
这东西,到底在玩什么?
接下来的几场游戏,杰克的行为越来越奇怪。
他的追杀变成了一场有固定流程的表演。他会把奈布追到地图角落,用爪刃划开一道刚好见血的伤口,然后停手。就在奈布捂着伤口,警惕地防备着下一步时,杰克会从雾里丢过来一管针剂。
“……”
奈布看着滚到脚边的医疗用品,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判断。
“奈布!你和他……?”耳机里传来队友震惊的声音。
“我不知道!”奈布低吼着回答,手却捡起了地上的针剂。
他开始习惯这种追杀。习惯了受伤时,那个身影会停下;习惯了翻窗失误后,背后没有立刻袭来的攻击。
他在战场上铸就的防线,开始出现裂痕。
更奇怪的事情发生在游戏之外。
杰克开始来找他。
第一次,是在深夜。奈布结束了一场游戏,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就看到那个监管者正坐在他唯一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他备用的护膝。
“你来干什么?”奈布后背的肌肉收紧,手下意识地摸向腰侧,那里没有刀。
杰克抬起头,面具对着他。
“检查装备。”他抛了抛手里的护膝,“磨损得太厉害了。”
这理由很荒唐。
“滚出去。”奈-布的声音很冷。
“你的装备,关系到游戏的质量。”杰克站起身,向他走来,“我不喜欢我的猎物,因为这种原因出错。”
奈布想拒绝,想把他轰出去,想喊“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可当杰克走到他面前,伸手拿起他手臂上那个被自己草草系上的护肘时,奈布发现,自己没有动。
他甚至,有一丝期待。
期待这种只针对他一人的“关照”。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恶心,又让他无法摆脱。
从那天起,杰克来他的房间,成了一种惯例。
有时奈布回来,杰克已经在了,坐在黑暗里等他。他会带来一套全新的护具,皮革的气味混着玫瑰香,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
然后,杰-克会让他坐下,亲手为他换上。
他解开旧的绑带,检查皮肤上的压痕,再换上新的护具,调整每一个卡扣的松紧。动作不带一丝多余。
“你到底想干什么?”
奈布又一次问出这个问题。他坐在床沿,杰克半跪在他面前,正在为他调整小腿上的护甲。这个姿势让他感到屈辱,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我说过,”杰克的声音从下方传来,闷闷的,“你的装备,关系到游戏质量。”
“什么狗屁游戏质量!”奈布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只是你的借口!”
杰克停下动作,抬起头。面具的缝隙里,目光落在了他的脸上。
“那你觉得,是为了什么?”
奈布张了张嘴,却找不到反驳的话。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杰克的手指拂过他小腿皮肤时,带来的战栗越来越频繁。他开始依赖这种被“照顾”的感觉,依赖杰克为他系紧的每一条绑带。
这让他恐慌。
恐慌来源于失控。他不再是那个雇佣兵,他正在变成被圈养的东西。
意外发生在一场与另一个监管者的游戏中。
奈布用尽最后一个护肘,在墙壁上弹射冲刺时,那根用了很久的绑带断了。
他重重地摔在地上。
就在那一瞬间,地图的另一端,其他求生者发出尖叫,淘汰的播报接连响起。
那场游戏,除了他,全员提前出局。
当晚,杰克推开他房门时,身上有雾气和血的味道,但血不是奈布的。他一言不发,将奈布所有的旧护具全部扔进垃圾桶,然后拿出了一套全新的。
那套护具,和他以往见过的任何一套都不同。皮革更坚韧,金属卡扣泛着冷光,内衬是绒面。像是定制的。
“以后,用这个。”杰克的声音没有起伏。
从那晚开始,杰克每晚都来。名义是“保养装备”。
他会用油膏擦拭皮革,用软布擦亮金属,然后,再亲手为奈布穿戴整齐,确认每一处都贴合他的身体。
奈布坐在椅子上,任由杰克摆布。
他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专注地为自己服务,闻着空气中熟悉的玫瑰与皮革混合的气味,内心的挣扎变成了一种麻木。
这不对劲。这很病态。可他躺回床上时,却睡得比任何时候都安稳。
“腿张开一点。”
杰克的声音将奈布从思绪中拉回。他正半跪在地上,手里拿着那副定制的腿部护甲,准备为他穿上。
奈布照做。
房间里没有开灯,月光从窗缝里挤进来,勾勒出杰克的轮廓。空气里只有皮革养护油的味道和两人的呼吸声。
太近了。
杰克俯身,为他扣上小腿外侧的第一个卡扣。金属片“咔哒”一声。他的手指很稳,隔着手套,力道却很坚定。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当他的手向上,来到大腿内侧,准备扣上最后一个卡扣时,动作停住了。
那个位置很敏感。杰克的手指再移动一公分,就会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时间好像变慢了。
他能听见杰克平稳的呼吸,和他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撞着胸腔。
他在等什么?
操……奈布在心里骂了一句。他在等这个疯子做更过分的事吗?
他应该一脚踹开他。
可是腿动不了。一股燥热从下腹升起,蔓延到四肢。
杰克的手,动了。
他的指尖,顺着绑带的边缘,划过奈布大腿内侧的皮肤。
奈布猛地绷直了身体。
那触碰很轻,却让那块皮肤下的肌肉猛地抽紧。
“这里……”杰克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气音,“要贴合才行,不然会磨伤。”
他的话听起来很正常,动作却不是。那只手没有立刻离开,拇指甚至在那片战栗的皮肤上,摩挲了一下。
故意的。
这个狗东西是故意的!
奈布的呼吸停了一瞬,随即变得急促。他想开口呵斥,喉咙却干得发不出声音。他只能僵硬地坐在那里,感受着对方的指尖在他的底线上移动。
“咔哒。”
最后一声轻响,卡扣扣上了。
那只手收了回去。杰克站起身,看着他,面具挡住了所有表情。
“好了。”
两个字,打破了房间里凝固的气氛。
奈布坐在椅子上,腿还有些软。他看着杰克转身走向门口,心里涌起的不是解脱,而是一种混杂着羞耻和空虚的烦躁。
“够了!”
在杰克的手即将碰到门把手的那一刻,奈布终于喊了出来。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
“我不是你的玩具!不是你养的宠物!”
他冲过去,想推开杰克,逃离这个让他窒息的房间。
手腕却被攥住,一股力量将他甩在墙上。
“砰”的一声,奈布的后背撞得生疼。
杰克将他禁锢在自己与墙壁之间,那张白色面具几乎贴着他的脸,他能从面具的孔洞里,看到对方的眼睛,里面没有一点光。
“你以为我在玩?”
杰克的声音很冷,每个字都敲在奈布的神经上。
“我是在保护我的东西。”
他的另一只手抬起,指尖抚上奈布的脸颊,从眉骨滑到下颌。
“没有完好的装备,你会死在其他监管者手里。”杰克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残忍,“我可不允许。”
奈布的思绪停了。
保护?
这就是他所谓的保护?像对待一件藏品一样,擦拭、保养,不允许任何人触碰,甚至不允许它自己出现一丝瑕疵?
这是保护吗?这是占有。
“你很坚韧,奈布。”杰克的手指停留在他的唇上,摩挲着,“在无数次追杀里,只有你,总能从我手下逃脱,一次又一次。”
他的声音里带着迷恋。
“我被你吸引了。所以,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不管是别的监管者,还是……”他顿了顿,指尖的力度加重,“还是你自己的疏忽。”
原来是这样。
杰克这扭曲的保护,源于更深的占有欲。他不是被当成一个人,而是被当成一件战利品,被它的主人偏执地守护着。
可笑的是,自己竟然在这种变态的“照顾”里,找到了安全感。
在他一次次为自己系紧绑带时,在他因为自己的装备断裂而清除全场时,在他用那双沾满血的手为自己保养护具时……
自己,早就已经接受了。
奈布抵在墙上的身体,松弛下来。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具,看着那双透出执念的眼睛,空气中弥漫着玫瑰和皮革的气息。
他知道,一切都变了。
又是一个夜晚。
杰克走进房间时,奈布已在椅子上坐好,伸出了自己的手臂。
这是一个无声的邀请,一个彻底的投降。
杰克的动作停顿片刻。面具下传出一声低笑。
他走上前,熟练地为奈布戴上护肘。皮革的绑带一圈圈缠绕,最后,金属卡扣“咔哒”一声扣紧。
这一次,杰克没有立刻松手。
他俯下身,凑到奈布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上,激起一阵痒。
“这次系紧了。”
他的声音低沉,像是在宣布结果。
奈布闭上眼睛,任由那气息包裹自己。他没有躲闪,甚至侧过头,嘴唇几乎要擦过对方冰冷的面具。
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回应:
“不会再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