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的翻板门“哐”地一声在不远处开启,铁锈和湿土的气味混着希望,涌入鼻腔。我靠着石壁,左臂的伤口还在渗血,自己包扎的绷带早已被染得斑驳。还差一点,只要倒计时结束……
念头还没转完,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白色雾气弥漫开来。
心脏沉了下去。
我的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肌肉绷紧,右手摸向腰间的护肘,准备弹射。可我刚一动,一个高大的身影就堵死了退路。
是杰克。
他没有亮出利爪,只是站在那里,目光落在我手臂上。
“这样的包扎水平,”杰克开口,嗓音里有嘲弄的笑意,“你想感染死在这里?”
“关你屁事。”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身体向后挪,后背却撞上石壁。退无可退。
杰克逼近一步,我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到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那股玫瑰和血腥混合的气味,侵占了我的全部感官。
“别动。”
一只戴着皮质手套的手按住我的肩膀,力道不容反抗。我感觉自己像被钉在墙上,动弹不得。我看着杰克的另一只手伸向我的伤口,解开那条浸透血污的绷带。
动作……很轻。
“我不想我的猎物,死于愚蠢的原因。”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在陈述事实。
“滚开……”我挣扎了一下,肩膀上的力道更重了。我只能僵硬地站着,任由这个监管者处理我手臂上的伤。
地窖空间狭窄,此刻我们几乎胸膛贴着胸膛。我能感受到杰克胸腔的平稳起伏,和他每一次呼吸时,喷洒在我颈侧的热气。痒,而且烫。
一种陌生的战栗从脊椎升起。
杰克处理伤口的动作很慢,慢得像在故意拖延。棉片擦过伤口边缘时,我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他拿出干净的纱布,一圈,又一圈,仔细地缠绕。在这个过程中,他的指尖总会划过我健康的皮肤,带来酥麻的触感。
该死。我在心里骂自己。这算什么?身体为什么有这种反应?
终于,绷带系上了一个结。可杰克没有松手。
他反而靠得更近,嘴唇几乎贴上我的耳朵,温热的气息混着低语。
“绷带该换了……”他顿了顿,声音里满是戏谑,“不过,你倒像不舍得逃呢。”
话音刚落,“嗡——”的一声,地窖的逃生倒计时开始了。
这是信号。是催命符,也是通行证。
可杰克扣在我肩膀上的手,纹丝不动。
我的脑子一片混乱。有个声音在脑内尖叫:快跑!推开他!跳下去!这是唯一的机会!
但我的身体,我的本能,却被一股吸力定在原地。我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做出推拒的动作。
“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我终于找回声音,干涩沙哑。
杰克没有回答,只用那双在面具后看不清情绪的眼睛看着我。
“杀死你?呵……”他轻笑一声,“那样太无趣了。我更喜欢看你在我手中……挣扎,又依赖的模样。”
挣扎?依赖?
这两个词烫到了我,我猛地积蓄力量,一把推开杰克。
“疯子!”
杰克似乎没料到我的爆发,后退了一步,松开了手。
机会!
我想也不想,转身就朝地窖入口冲去。一步,两步……马上就能跳下去了。
可就在我踏上翻板门边缘的那一刻,脚步停住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
只一眼。
杰克就站在原地,没有追,也没有动。他只是看着我,那副姿态下,是一种猎人看着猎物落入陷阱的笃定。
我的心脏一紧。我对自己这多余的回头感到愤怒和……困惑。
我到底在犹豫什么?
最终,我还是咬着牙,纵身跳进了黑暗中。
那次地窖事件像一根刺,扎进了我心里。
接下来的几场游戏,变得越来越诡异。
杰克总能在我受伤时出现。有时是替我扛下一刀后,以“检查伤势”为名,将我堵在角落;有时是在我刚挣脱椅子,虚弱不堪时,用“不想你这么快死掉”的借口,强行替我处理伤口。
“你的队友呢?又把你一个人丢下了?”杰克一边用酒精棉擦拭我背上的划伤,一边用慢悠悠的语调开口。
“要你管。”我趴在废弃的木箱上,后背传来的刺痛和他指尖的温度混在一起,让我浑身不自在。
“啧,不懂感恩。”杰克的手指顺着我的脊椎线滑下,引得我一阵颤栗。
“手拿开!”我炸毛了,猛地想回头。
“别动,伤口裂开我可不管了。”他轻而易举地将我按回去。
这样的接触越来越频繁,越来越亲密。我从一开始的激烈反抗,到后来的无力挣扎,再到现在的……麻木,或者说,习惯。
我不敢深究这种习惯意味着什么。
但其他人不是瞎子。
“奈布,你……”一次游戏结束后,艾米丽看着我,欲言又止,“你和那个监管者……”
“没什么。”我打断她,近乎落荒而逃。
同伴们怀疑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让我感到一种背叛的愧疚。我是求生者,杰克是监管者,我们是天生的敌人。我怎么能……怎么能容忍敌人的触碰,甚至……甚至在那样的触碰中,感到不该有的动摇?
不行。
必须结束这一切。
从那天起,我开始刻意避开杰克。我不再单独行动,宁愿冒着被队友卖掉的风险,也绝不落单。我用尽一切办法,避免受伤,避免给杰克任何“治疗”我的借口。
这种疏离,我本以为会让一切回归正轨。
我错了。
我低估了那个男人偏执的占有欲。
那是一场在圣心医院的对局。我几乎全程神经紧绷,完美地避开了所有危险。直到最后一台密码机亮起,胜利在望。
然而,就在我冲向大门时,一道风刃从我意想不到的角度袭来,划破了我的腿。
我踉跄着倒地,剧痛让我眼前发黑。
杰克从阴影中走出,这一次,他身上没有了平日的从容,反而带着一种让我心悸的压迫感。
“你躲着我?”他的声音很冷。
“……”我咬着牙,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却被他一脚踩住了小腿的伤口。
“啊!”我痛得闷哼出声。
“回答我。”
“我们是敌人,我为什么要见你?!”我仰头,愤怒地吼回去。
杰克沉默了片刻,然后弯腰,直接将我打横抱起。不是那种要把人挂上椅子的扛法,而是……一个拥抱。
“你!”我懵了,忘了挣扎。
杰克没有理会我,抱着我穿过庭院,没有走向任何一把狂欢之椅,而是拐进了一间几乎无人知晓的、废弃的二楼医疗室。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
他将我放在一张蒙着白布的病床上。我因为失血和惊吓,意识已经有些模糊,我只看到他俯下身,面具后的眼睛,像两个旋涡。
“为什么要躲开?”他的手抚上我的脸颊,冰凉的指尖描摹着我的轮廓,“你明明知道……只有我能最好地处理你的伤。”
“你……你这个疯子……”我的嘴唇翕动着,发不出太大的声音。
“嘘……”他的手指轻轻按在我的嘴唇上,“别怕,很快就好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像恶魔的催眠曲。
“你跑不掉的,奈布。”
“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在彻底陷入昏迷前,我听到了他在我耳边的低语,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抗拒的占有。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上。腿上的伤口被处理得很好,缠着干净的绷带,疼痛都减轻了许多。这不是医疗室,更像是谁的私人房间。
我挣扎着坐起来,正对上一双摘掉了面具的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我无法形容。里面有我熟悉的戏谑和偏执,但更多的是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而深沉的情绪。
“醒了?”杰克端着一杯水走过来,“感觉怎么样?”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底气足了些。我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没有了面具的遮挡,他的五官显得英俊又危险。
杰克没有回答,只是坐在床边,将水杯递到我嘴边。
我偏过头。
他也不恼,放下水杯,伸手探向我的额头。
我下意识地一缩。
他的手停在半空,然后,他用近乎叹息的语气开口。
“奈布,别再逼我用那种方式让你留下了。”
我的心狠狠一跳。我听懂了。上次的重伤,是杰克故意的。
一股怒火和委屈混杂的情绪直冲头顶。
“你混蛋!”我用尽全身力气,一拳挥了过去。
杰克没有躲,结实地挨了这一拳。他的嘴角立刻见了血。
我也愣住了。我没想到他不躲。
“打够了?”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的血迹,动作带着一种邪气,“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点,你可以继续。”
“你……”我所有的怒火,在对方这种全然接纳的姿态下,瞬间哑了火。我看着他,看着他眼里的疯狂和……一丝脆弱。
我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了。
“我不想杀你。”他忽然抓住了我的手,力道很大,像是要将我的骨头捏碎,“从第一次在地窖里看到你,我就不想。”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只想让你留在我身边。”
他的声音在颤抖,他逼近我,将我死死地禁锢在他和床头之间。
“我受不了你躲着我,受不了你看不到我!我只想……要你!”
男人的情绪彻底爆发,像压抑了许久的火山。他不再掩饰自己的欲望和感情,用最直白,最粗暴的方式,宣告着自己的所有权。
我被他吼得脑子发懵。我看着近在咫尺的、写满了痛苦和渴望的脸,内心那道坚硬的防线,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原来……是这样吗?
原来他对我,是这样的感情吗?
那我呢?我对他,又是什么?是厌恶?是恐惧?还是……在无数次被迫的亲密接触中,早已悄然变质的……某种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悸动?
答案,似乎已经不言而喻。
在我失神的瞬间,杰克的吻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
那是一个充满了掠夺意味的吻,强势,霸道,不给我任何思考和拒绝的余地。他撬开我的牙关,攻城略地,将我所有的呼吸,所有的思绪,都吞噬殆尽。
监管者与求生者。
追捕与逃亡。
所有的界限,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
当一切尘埃落定,我靠在杰克怀里,听着对方有力的心跳,脑子依然有些转不过弯。
我居然……接受了。
“以后,不准再故意伤害我的队友。”我闷闷地开口,算是接受了这段荒唐关系的开始,并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可以。”杰克答应得很干脆,他轻抚着我的头发,“但是,作为交换……”
他停顿了一下,在我耳边低语。
“每次游戏后,你都得来找我。让我检查你有没有受伤,让我……为你换绷带。”
这成了我们之间新的约定,一个不能言说的秘密。
地窖,再次成为我们的专属场所。
又一次游戏结束,我熟门熟路地来到地窖口,杰克早已等在那里。
我自然地坐下,伸出自己的手臂。上面有一道浅浅的划伤。
杰克拿出医药箱,单膝跪在我面前,像个虔诚的骑士,小心翼翼地为我处理伤口。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
“绷带该换了……”他缠好最后一圈,抬头看我,复述着那句最初的台词,“不过,你倒像不舍得逃呢。”
这一次,我没有愤怒,也没有沉默。
我看着他的眼睛,主动伸出另一只手,抚上对方的脸颊。
“那就不逃了。”
地窖的倒计时已经响起,但那又如何?
当杰克再次说出那句熟悉的调侃:“你倒像不舍得逃。”
我会抬起头,迎上他的吻,用行动和话语给他最确切的回答。
“因为我舍不得你。”
追逐的游戏并未结束,只是换了一种形式。而那条小小的绷带,成为了他们禁忌之恋最初,也是最永恒的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