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洛轩等也各自告辞,需处理后续。
顷刻间,场中只剩下温壶酒死死拽着百里东君,以及已经踏出城门、黑衣猎猎的寒衿绾。
百里东君看着寒衿绾黑衣渐行渐远、即将消失在长街另一头的孤单倩影,急得如同热锅蚂蚁,在温壶酒手里不安分地扭动挣扎:“舅舅你放开!我……我想和仙女姐姐说……”
温壶酒非但没放手,反而更用力地摁住他,看着他伸长脖子、眼巴巴恨不得钉在那渐行渐远身影上的模样,再看寒衿绾那边厢脚步没有一丝一毫停顿、转瞬已快消失在长街尽头的 不留痕姿态——他只觉得一口老血堵在喉头!
温壶酒猛地一跺脚,恨恨地低声骂道:“真是块榆木疙瘩!不开窍!”他在百里东君后背上结结实实拍了一掌,拍得他一个趔趄,“你还在这磨磨唧唧当什么望月石?要么你现在就冲上去抱住人家姑娘大腿喊‘跟我走’!要么就给老舅滚回老巢好好把骨头淬硬点、把本事练出来再去想天鹅肉!你现在这样上去搭讪?我看你是嫌丢人丢得不够”
他痛心疾首地看着百里东君仍失魂落魄般望着早已没了人影的街口,兀自伸长脖子做黑芝麻小汤圆状,气得直接原地转了个圈,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老天爷啊!我怎么有这么个不争气的……唉!”温壶酒一口闷气顶在胸口,几乎想撒手把这块烫手山芋扔回乾东城算了!而寒衿绾的身影,早已如同一抹凝冻的剑影,彻底融入了江湖路的苍茫,不知所踪。唯余少年失落的背影与舅舅恨其不争的低吼,在沾满冰屑与血迹的喜堂废墟中回荡。
剑峰如林,刃指苍穹!整座山峦化为森然剑冢。寒衿绾别过百里东君,踏入神剑镇。镇中因剑林大会人声鼎沸,刀剑铮鸣与市井喧嚣交织成一片滚烫的洪流。
临街客栈二楼,一袭红衣的叶鼎之倚窗独酌,琥珀酒液映着窗外浮光掠影,目光却如倦鸟栖枝,漫无目的掠过攒动的人头。倏地,那散漫的视线骤然钉住——人潮缝隙里,一痕清冷的月白,似孤鸿踏雪,惊鸿一瞥。
心腔猛地一缩!是她!阿衿!
狂喜的巨浪轰然击碎强作的从容。一月蚀骨的相思、无数枯守长夜的焦灼、深埋心底那不敢触碰的恐惧——她会如何看他?会再次决绝转身吗?这念头让他指节泛白,骨髓深处都渗出颤栗,狂喜与惊惧如两条毒蛇撕咬着他最后一丝清明。
眼看那抹月白即将被汹涌人潮吞没,叶鼎之再难自持。斗笠猛地压下,阴影如墨染过眉眼,只余紧绷的下颌线。他抄起布裹的长剑,身影疾风般卷下楼梯,撞入摩肩接踵的人流,目光如钩死死锁住前方。肩踵相碰,步履踉跄,胸腔里那颗心擂鼓般疯撞,每一次搏动都震得耳鼓嗡鸣,那失控的力道几乎要破喉而出。
终于!街角微敞处,那熟悉的侧影清晰烙印眼底——鼻如削玉,睫似蝶栖,正是他魂骨里反复描摹、不敢错认半分的轮廓!
积压的洪流轰然决堤。叶鼎之箭步抢上,毫无预兆地出手,右手如铁钳般扣住寒衿绾纤细的腕骨。她浑身骤然绷紧,袖中真气本能翻涌欲吐——一股熟悉得刻入骨髓的、混杂着阳光炙烤过的青草气息与少年特有汗意的味道瞬间将她裹紧。是他!
内劲将凝未凝之际,叶鼎之手臂筋肉贲张,腰身猝然发力,竟不容分辩地将她整个人凌空扛上肩头!动作快如雷霆,带着不容置喙的蛮横。
“叶鼎之!放我下来!”寒衿绾只觉天地倒悬,羞怒交迸的低斥里,裹着罕有的失措与僵直。众目睽睽之下被如此对待,简直荒唐!她想挣动,又恐引来更多窥探,一时竟僵在他灼热的肩背之上。
“不放!”扛着她的少年斩钉截铁,声音隔着衣料沉闷传来,尾音却泄露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那颤抖直刺她耳膜,“放了你……你又像上次那样,消失得干干净净!”
叶鼎之脚下生风,仿佛肩头不是一个人,而是失而复得的稀世孤本,顶着大堂无数错愕目光,直冲二楼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