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光阴，弹指即过。
清晨的曦光尚未完全驱散天启城上空的薄雾，学堂大考初试的消息便已随着早市的喧嚣传遍了大街小巷。
与千金台方向的热闹不同，城南一家临街的酒楼雅间内，气氛却显得有些微妙。寒衿绾一袭素雅青衫，临窗而坐，面前的茶盏已续过三回，袅袅的热气模糊了她清冷的眉眼。她本想在此寻一份清静，静待大考结果，却未曾想，被“逮”了个正着的李长生，成了这份清静最大的“打扰”。
“小绾儿啊，你看这天启城的早茶，虽不及我们蓬莱岛的云雾茶清冽，却也别有一番市井烟火气，”李长生的声音温和，带着几分长辈对晚辈的关切，只是这关切从这位须发皆白、面容沟壑纵横的老者口中说出，配上他那略显殷勤的神态，总让寒衿绾有些不自在。他今日特意换上了一件还算体面的锦袍，只是岁月的痕迹终究难以掩盖。他端起茶壶，为寒衿绾添上茶水，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与克制，“遥想当年，你师父莫衣那小子，泡茶的手艺还是我教的呢。”
李长生的话匣子一旦打开，便如滔滔江水，从茶道聊到剑道，从蓬莱岛的旧事扯到天启城的趣闻，眼神却始终不离寒衿绾，带着一种混杂了欣赏、慈爱与某种更深沉、却被他极力压抑着的情感。他知道自己如今这副老态龙钟的模样，与寒衿绾站在一起，只会被当作寻常长辈，那份汹涌的情意，只能深埋心底，化作这喋喋不休的关怀与“献殷勤”。
寒衿绾秀眉微蹙，端起茶盏，浅啜一口，目光却飘向了窗外熙攘的街道。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暗道：这位师伯，平日里在师父面前何等傲娇，今日怎地如此……话多。偏偏他是莫衣师父的师兄，是自己的长辈，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失了礼数。
“师伯说的是。”她轻声应和，声音清泠如玉石相击，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疏离。
李长生见她回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连忙又道：“就是说嘛！你看这街上，那些赶考的士子，个个紧张得面色发白，哪里有你这般从容气度。对了，小绾儿，你可知这次大考的主考官柳月公子？传闻他……”
寒衿绾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一边心思早已飘远。以致于她没能感受到李长生话语中那份刻意的亲近，李长生看着眼前这张清冷绝美的脸庞，心中是既爱又怜，恨不得将世间所有美好的事物都捧到她面前。他此刻的容颜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满脸皱纹，这让他心中充满了苦涩和不甘。他看着寒衿绾，眼神中充满了克制的情意，不敢有丝毫的逾越，只是将那份汹涌的爱意深埋心底。他心里恨不得马上就能散去这一身压制功力的伪装，恢复年轻时候的容颜和实力，那样，他才有底气站在她的身边，堂堂正正地表达自己的心意。
与此同时，天启城另一端的千金台，早已是人声鼎沸。这座平日里以豪赌闻名的销金窟，今日被临时征用为学堂大考的初试场地，更是引来了无数围观者，将个偌大的厅堂挤得水泄不通。
高台之上，屠大爷，这位千金台的主人，正襟危坐。他体态之臃肿，几乎将整个宽大的红木椅都占满了，仿佛一座肉山。初冬时节，天气已有些微寒，他却热得满头大汗，汗珠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从他油光锃亮的额头上滚落，两旁各立着一位娇俏侍妾，手持巨大的纨扇，奋力地为他扇风，可那点风力对于他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他自己也不耐烦地挥舞着一柄蒲扇，扇面“呼啦啦”作响，带起的风却也裹挟着一股燥热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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