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衿绾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休养了两日,便已无大碍,只是脸色依旧比平日更白些,添了几分弱不胜衣的娇柔。
燕迟几乎是日日过来探望,有时带着新寻来的珍稀药草,有时只是坐着喝杯茶,问几句身体可好,并不多言,但那目光中的关切,却浓得化不开。
寒衿绾虽依旧话少,却也不再如最初那般全然疏离。她会收下他带来的药材,会回答他的问话,偶尔在他讲述朝中或军中的趣事时,眼中还会流露出极淡的、感兴趣的光芒。
这日,燕迟带来了一本失传已久的孤本医书残卷。
寒衿绾一见那古旧的封皮,清冷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如同盛满了星光。她小心翼翼地接过,指尖轻轻抚过书页上的字迹,脸上流露出一种纯粹的、近乎虔诚的喜悦。
“此书…你从何处寻得?”她抬头问他,语气里带着难得的急切。
看着她这般模样,燕迟只觉得连日来的奔波搜寻都值了。他唇角微扬:“偶然所得,想着你或许用得上。”
其实是他动用了一切力量,费尽周折才从一位隐世收藏家手中求来。但只要她欢喜,便足够。
寒衿绾沉浸在医书的玄妙中,一时忘了周遭。燕迟也不打扰,只是静静坐在一旁喝茶,看着她专注的侧颜,心底一片宁静满足。
阳光透过竹帘,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岁月静好,不过如此。然而,总有人不识趣。
燕离摇着扇子晃了进来,人未到声先至:“哟,七哥又在借花献佛啦?啧啧,真是殷勤得很啊!”
他这几日被燕迟明里暗里挡了好几次,都没能单独见上寒衿绾,心里正憋着股酸气。此刻见两人独处一室,气氛融洽,那酸气更是直往外冒。
燕迟脸色一沉,放下茶杯:“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绾姐姐?”燕离笑嘻嘻地凑到寒衿绾另一边坐下,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玲珑的玉雕药杵,“绾姐姐,你看这个!暖玉雕的,捣药不冻手,还能温养药性,喜不喜欢?”
那玉药杵小巧精致,一看便知费了心思。
寒衿绾的注意力终于从医书上移开,看了看那药杵,又看了看燕离期待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很精巧,多谢离世子。”
语气礼貌,却远不及方才见到医书时的惊喜。燕离眼底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振作起来,开始喋喋不休地说着外面的趣闻,试图吸引她的注意。
燕迟脸色更冷,周身开始冒寒气。
寒衿绾夹在两人中间,听着燕离叽叽喳喳,感受着旁边燕迟散发的冷气,只觉得比研究最复杂的药方还要令人疲惫。她揉了揉眉心,露出一丝倦色。
燕迟立刻察觉,冷眼扫向燕离:“她需要静养。”
燕离话头一噎,看着寒衿绾确实脸色不佳,只好讪讪地收了声,却又不甘心立刻就走。
气氛一时有些僵持。
寒衿绾放下医书,目光投向窗外摇曳的竹影,忽然轻声开口,似是无意间提起:“那片紫竹,近来看起来精神了些。”
那日之后,燕迟显然派人处理过地下的东西,并改善了那片土壤。
燕迟闻言,神色稍霁:“嗯,用了些法子。”
燕离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完全插不进话,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他有些气闷,却又无可奈何。最终,燕离还是被燕迟以“不宜久扰病人”为由,“请”了出去。
听竹轩再次恢复清净。寒衿绾看着燕离有些委屈巴巴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身旁神色自若继续喝茶的燕迟,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这位世子爷,赶人的方式,总是这般…直接。而燕迟看着她唇边那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心中如同被羽毛轻轻拂过,痒痒的,软软的。
他知道,他正一点点地,敲开那冰壳,触碰到内里柔软的、真实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