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安阳侯府门前车马肃立。
寒衿绾依旧是一身素白衣裙,只在发间多簪了一根燕迟赠的青玉竹节簪,算是全了离别的礼数。她的行装简单,最多的便是几只沉甸甸的书箱和药篓。
岳凝哭得眼睛红肿,抱着她不肯撒手,反复叮嘱:“绾姐姐,定要常来信!京城若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让七哥去揍他们!”
沈莞虽也眼眶微红,却强忍着,将一个个分类标记好的药包塞进行李深处:“师姐,这些是应急的丸药,都写明了用法。京城秋冬干冷,你记得早晚用我给你的润肺膏…还有,按时用饭,莫要熬夜…”
寒衿绾一一应下,生疏地回抱了抱她们:“珍重。”
燕迟站在不远处,与岳琼侯爷说着话,目光却始终落在她身上。他今日需留下处理军务后续,无法亲自护送,心中万千不舍与担忧,最终只化为一句沉沉的叮嘱:“一切已安排妥当。燕离会护送你先行。沿途驿站皆已打点,遇事不必顾忌,随时可亮出侯府或睿王府令牌。”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只她一人可闻,“等我。”
寒衿绾抬眸,对上他深邃的眼,那里面的情绪浓得化不开。她心尖微颤,点了点头:“好。”
燕离今日难得收起了嬉皮笑脸,穿着一身利落的骑射服,显得英气勃勃。他牵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过来,笑嘻嘻地对寒衿绾道:“绾姐姐,这匹‘照夜玉狮子’性子最温顺,脚程却快,给你代步最合适不过!”他又凑近些,眨眨眼,“这一路山高水长,小爷我定把你平平安安送到京城,保证比七哥安排得还周到!”
语气虽轻松,眼底的认真却不容错辨。车队终于启程,缓缓驶出荆州城门。
寒衿绾坐在铺着软垫的马车里,听着车轮碾过青石路的辘辘声,掀开车帘回望。那座生活了数月的城池在晨雾中渐渐模糊,侯府门前那抹玄色的挺拔身影,却依旧清晰地印在心底。
一种陌生的、酸酸涨涨的情绪悄然蔓延。原来离别,是这般滋味。
燕离骑着马护在车旁,时而与她说着沿途风景趣闻,时而递进来新摘的野果或一捧带着露水的山花,试图驱散离愁。旅途漫长,但燕离安排得极为妥帖,总是在她感到疲惫前便抵达舒适的驿站,饮食起居无不精心。他虽爱说爱笑,却极有分寸,从不过分打扰她的清净。
寒衿绾渐渐习惯了他在车外的陪伴和时不时的“献宝”。她发现,这位看似跳脱不羁的离世子,实则心细如发,体贴入微。
这日,行至一处山道,忽遇暴雨。山路泥泞难行,车轴竟不慎陷入泥坑断裂。雨势滂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燕离立刻命随行护卫寻找避雨处,自已则脱下外袍,毫不犹豫地罩在寒衿绾头上,为她遮挡风雨。“绾姐姐别怕,跟我来!”他握住她的手腕,牵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奔向不远处一个隐约可见的山洞。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带着雨水湿漉漉的触感。寒衿绾被他半护在怀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混合着雨水和青草的气息,竟奇异地感到一丝安心。山洞不深,但足以避雨。燕离将她安置在干燥处,又忙着生火,将烘热的干粮递给她,自已却穿着湿透的中衣,忙着检查她可有淋湿受凉。跳动的火光映着他俊朗的侧脸,水滴从他发梢滚落,竟有几分难得的可靠模样。
“你也擦擦。”寒衿绾将一块干帕子递给他。
燕离一愣,接过帕子,脸上瞬间绽开一个大大的、受宠若惊的笑容,桃花眼亮得惊人:“哎!谢谢绾姐姐!”
他胡乱擦着头发,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火堆旁那张清丽绝尘的侧脸,心底软成一片。若能一直这样护着她,纵是风雨兼程,亦是甘之如饴。雨声渐歇,山洞外传来护卫寻来的声音。车轴已临时修好。燕离护着寒衿绾走出山洞。雨后的山林清新如洗,一道彩虹挂在天边。经此一事,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无形中拉近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