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心神激荡,几乎要被悲痛和愤怒吞噬之时,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放在了他的肩上。他猛地回头,撞进一双清澈而平静的眼眸中。是寒衿绾。她不知何时来了,一身素衣,未施粉黛,静静地站在他身后。
她没有说话,只是递过一碗温热的汤药。
燕迟看着她,眼中布满血丝,声音沙哑得可怕:“…这是什么?”
“安神汤。”寒衿绾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节哀。朔西军此刻需要的是一个冷静理智的少主,不是一个被悲痛击垮的燕迟。你倒,军心会散。”
她的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燕迟心中狂躁的火焰,让他从巨大的悲痛中找回了一丝理智。是啊,他是朔西军的少帅,是睿王府的世子!父亲不在了,他必须撑起来!查出真相,稳定军心,报仇雪恨!
他接过那碗汤药,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弥漫口腔,却让他混乱的心绪奇迹般地平复了些许。
他放下碗,反手紧紧握住了寒衿绾微凉的手,仿佛那是他在滔天巨浪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他的手冰冷而颤抖。
“…谢谢。”他哑声道,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寒衿绾任他握着,没有抽回。此刻,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唯有陪伴。
燕离也红着眼眶跪到了旁边,低声道:“七哥,还有我。”
兄弟二人跪在灵前,寒衿绾安静地站在他们身后。缟素飘扬,哀戚弥漫,一种沉重而坚定的力量,在三人之间无声流淌。
睿王之死,像一块巨大的陨石,砸碎了京城表面脆弱的平衡,将所有人都卷入了一个更加凶险莫测的漩涡中心。
睿王的葬礼极尽哀荣,皇帝亲自扶灵,追封谥号,悲痛之情溢于言表。然而,葬礼的肃穆并未掩盖朝堂下的暗潮汹涌。
朔西军主帅之位空悬,朝中关于继任人选的争论立刻甚嚣尘上。以成王、冯家为首的一派,极力推荐冯家子弟或与其交好的将领;而以燕迟为首的睿王旧部及部分忠直老臣,则坚持应由少帅燕迟承袭父职,稳定军心。
双方在朝堂上争执不休,皇帝态度暧昧,迟迟未决。
燕迟强忍丧父之痛,一边处理父亲身后事,一边与朝中各方势力周旋,还要暗中调查父亲战死的真相,忙得焦头烂额,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眼神却越发锐利冰冷。
寒衿绾依旧住在沁芳园,但她明显感觉到周围的守卫更加森严,气氛也越发紧张。她除了每日例行入宫为太后请脉,便是闭门不出,专心整理睿王战死前后朔西传回的一些军报中关于敌方所用箭矢、毒物等信息的记载,试图从中找到蛛丝马迹,帮助燕迟。
这日,成王燕麒竟再次来到了沁芳园。这一次,他不再是伪装的和善,而是带着毫不掩饰的嚣张和威胁。
“寒衿绾,”他屏退左右,直接闯入了寒衿绾的书房,目光阴鸷地盯着她,“本王没耐心再跟你玩那些虚的了。现在给你两条路:一,乖乖跟了本王,日后自有你的富贵;二,继续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本王心狠手辣!你以为现在还有燕迟能护着你?他自身都难保了!朔西军很快就要改姓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