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计算机系的表彰大会上，苏若雁手里捧着全国大赛一等奖的水晶奖杯，指尖还沾着台上飘落的金箔。路璟彦站在她身边，西装袖口别着她昨天刚给他别上的钢笔，眼底的笑意比聚光灯还要亮——这是他们并肩拿下的第三个全国性奖项，从大一的校队新人到如今的核心成员，四年时光里，代码与星光，早已成了两人最默契的语言。
“晚上想吃什么？”下台时，路璟彦悄悄牵住苏若雁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手套传过来，“庆祝我们的‘毕业大礼’。”
苏若雁刚想开口说“去吃你上次说的那家胡同烤鸭”，手机却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一个陌生号码，接通后，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和却带着疏离的女声：“是苏若雁同学吗？我是路璟彦的母亲，林音。方便现在见一面吗？”
指尖的温度骤然凉了下去。苏若雁望着路璟彦还在笑的侧脸，喉结动了动，终究还是轻声说：“好，在哪里见？”
约定的咖啡馆在未名湖附近，落地窗外能看到飘着残雪的湖面。林音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身剪裁得体的驼色大衣，面前放着一杯没动过的拿铁。看到苏若雁走进来，她抬头笑了笑，那笑容却没抵达眼底：“苏同学比照片上更清秀，难怪璟彦会喜欢你。”
苏若雁在她对面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包带。她知道林音的来意——路璟彦提过，母亲一直希望他毕业后回美国接管家族企业，或是去硅谷的顶尖公司发展，而不是留在国内“浪费天赋”。
“我这次回国，一是为了参加璟彦的毕业典礼，二是想跟你聊聊。”林音搅拌着咖啡，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璟彦拿到了斯坦福大学计算机系的博士全额奖学金，还有谷歌总部的offer，这些都是他最好的选择。苏同学，你是个聪明姑娘，应该明白，他的未来在更广阔的地方，而不是被束缚在国内。”
苏若雁的指尖泛了白。她想起路璟彦昨晚还跟她说：“等毕业答辩结束，我们就去看你妈妈，跟她商量我们的婚事。”那时他眼里的期待，如今想来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心上。
“您想说什么，直接说吧。”苏若雁的声音有些发颤，却努力保持着平静。
林音抬眼看向她，目光里带着一丝怜悯：“苏同学，你很好，成绩优秀，性格也温和。但你和璟彦，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母亲开洗衣店，家里没什么背景，而璟彦是路家的继承人，他需要的是能在事业上帮到他的伴侣——不是说你不好，是你给不了他想要的未来。”
“我和他在一起，从来不是为了他的家世。”苏若雁猛地抬头，眼眶有些红，“我们一起刷题、一起比赛，他说过，他想留在国内做人工智能医疗，想让更多人受益，这些都不是你说的‘浪费天赋’！”
“年轻人的理想很美好，但现实不一样。”林音放下咖啡勺，语气冷了几分，“璟彦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不能让他为了一时的感情，耽误一辈子。苏同学，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但我希望你能主动离开他。你要多少钱，或者需要什么帮助，只要我能做到，都可以满足你。”
“我不要你的钱。”苏若雁站起身，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却依旧坚定，“但我可以答应你，我会离开他。不过不是因为你的威胁，是因为我不想让他夹在我们中间为难。”
走出咖啡馆时，雪又开始下了。细小的雪花落在苏若雁的头发上，很快就化成了水。她拿出手机，翻出路璟彦的号码，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按不下去。直到手机自动锁屏，屏幕上映出她泛红的眼眶，她才吸了吸鼻子，转身朝着宿舍的方向走——她需要好好想想，该怎么跟路璟彦告别。
那天晚上，路璟彦没等到苏若雁的回复，打她电话也没人接。他冲到女生宿舍楼下，却被宿管阿姨告知，苏若雁下午就收拾行李走了，只留下一个信封，让转交给她。
信封里装着一枚钢笔——是他高三时送给苏若雁的毕业礼物，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只有几行字：“璟彦，对不起，我想了很久，我们或许真的不合适。你去美国吧，那里有更好的未来。不要找我，我会照顾好自己。”
路璟彦捏着那张纸条，指节泛白。他疯了似的给苏若雁的朋友打电话，范文静哭着说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许景深说下午看到她去了火车站，好像买了去南方的票。他冲出宿舍，开车朝着火车站的方向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能让苏若雁走，他要告诉她，他不在乎什么斯坦福，不在乎什么谷歌，他只要她。
林音找到了路璟彦，强制要求他赶紧上飞往美国的飞机，路璟彦不肯离开，甩开母亲，独自开车走了。那时正是晚高峰，雪下得越来越大，路面结了冰。路璟彦的车在一个十字路口，为了避让一辆闯红灯的车，猛地打了方向盘。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夜空，紧接着是剧烈的撞击声——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货车的牌照，意识就陷入了黑暗。
苏若雁是在三天后知道消息的。那天她在南方一个小城的图书馆里，看着窗外的雨，手机突然弹出一条新闻推送：“北大计算机系高材生路璟彦，于XX日晚遭遇车祸，经抢救无效身亡。”
她手里的书“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忘了。直到图书馆管理员过来提醒她，她才颤抖着拿起手机，拨通了范文静的电话。电话那头，范文静的哭声像一把刀，割得她心口生疼：“若雁，你回来吧……璟彦他……他走之前，还在喊你的名字……”
苏若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买的返程票，怎么回到的北京。她站在医院的太平间外，看着路璟彦的母亲哭倒在魏东辰怀里，看着许景深和范文静红着眼眶安慰她，却像个局外人一样，什么反应都没有。直到魏东辰把路璟彦的遗物递给她——一个旧铁盒，里面装着她高中时写的便签，还有一张他们在杭州旅行时拍的合照，照片上的她穿着白色裙子，路璟彦正笑着看向她。
那一刻，所有的情绪才汹涌而来。苏若雁抱着铁盒，蹲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她想起路璟彦说“以后我们一起考北大”，想起他在计算机大赛上帮她调试代码，想起他说“等毕业就去见你妈妈”，想起她答应林音离开时，以为只是暂时的分别，却没想到，那竟是永别。
从那以后，苏若雁变了。她不再笑，不再说话，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抱着那个铁盒，一遍遍地看路璟彦写的代码，看他们一起做的比赛笔记。有时会突然对着空气说话，像是在跟路璟彦聊天；有时会坐在窗边，一看就是一整天，眼泪无声地落在膝盖上。
医生说，她得了重度抑郁症。母亲辞掉了洗衣店的工作，专门来北京照顾她，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做她爱吃的菜，却很少能让她吃下几口。魏东辰和范文静每周都会来看她，给她带清华的酸奶，给她讲学校里的趣事，却只能看到她空洞的眼神。
有一次，魏东辰把路璟彦生前写的一篇论文递给她——是关于人工智能医疗的，里面有一段话：“我希望未来的AI医疗，能让像苏若雁母亲这样的普通人，也能享受到优质的医疗资源。因为她，我想成为更好的人，想做更有意义的事。”
苏若雁看着那段话，眼泪又流了下来。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纸上的字迹，像是在抚摸路璟彦的手：“路璟彦，你说过要一起做人工智能医疗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和路璟彦出事那天一样。苏若雁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冰冷的风灌进来，却让她清醒了几分。她看着远处的未名湖，想起路璟彦曾说：“若雁，等春天来了，我们再去西湖看樱花吧。”
可是，春天来了，樱花开了，那个答应陪她看樱花的人，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抱着那个铁盒，靠在窗边，轻声说：“路璟彦，我好想你……”
声音消散在风里，只有窗外的雪，还在无声地落着，像是在为这段未完的青春，唱一首悲伤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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