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帮总坛内,萧秋媃的病情因前两日玩水而加重,原本就未清的余毒与来势汹汹的风寒交织在一起,让她整个人都垮了下来。连日高烧不退,吃什么吐什么,原本娇艳的小脸瘦得脱了形,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气息也微弱得让人心焦
李沉舟和赵师容守在床边,看着药王又一次诊脉后摇头,眉头紧锁。李沉舟心中焦躁,看着萧秋媃痛苦的模样,一股无名火起,忍不住对药王沉声呵斥
李沉舟“区区风寒余毒,竟拖沓至今!你这药王之名,莫非是虚的?”
药王心中苦笑,这毒古怪,风寒又来得凶猛,他已是竭尽全力,但面对帮主的怒火,也只能垂首默默承受,不敢辩驳,连忙先去开方煎药,稳住当前的风寒症状
此时的萧秋媃,只觉得浑身上下如同被架在火上烤,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痛。书中的“萧秋媃”本就是个体弱多病的主儿,可她现实里的肖玥玥身体倍儿棒,何时受过这种罪?
来到这里后,她都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感染风寒了,每一次都难受得像是要去鬼门关前转一圈,这次尤其严重,她昏昏沉沉地觉得自己都快看见这个世界的祖父祖母了

她在梦中呓语不断,时而带着哭腔喊“哥哥”,时而又含糊地念叨着“鸡翅”、“可乐”、“空调”之类李沉舟完全听不懂的词语,听得他眉头越皱越紧,心中疑窦丛生,却又无从问起
好不容易喂她喝下药王新煎的汤药,萧秋媃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只是眉头依旧紧蹙,显然极不舒服。药王见状,连忙退下去准备下一剂的药材
李沉舟看着她惨白如纸的小脸,呼吸微弱,额头上不断渗出虚汗,心中那股莫名的烦躁渐渐被一种陌生的、细微的揪紧感取代。他犹豫了一下,伸出手,用手背轻轻触碰她的额头——滚烫得吓人
他深知自己因功法与体内潜藏毒素的缘故,身体常年偏于阴寒。看着萧秋媃因高热而痛苦不堪的模样,一个念头忽然闪过——或许,自己这冰冷的身体,能让她舒服一些?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怔了一下。他向来不喜与人过分亲近,更遑论主动拥抱他人。但看着萧秋媃那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的样子,他最终还是迟疑地俯下身,小心地将她扶起,让她虚软无力的身体靠在自己怀里
萧秋媃在混沌中,忽然感到一个带着凉意的“大冰块”靠近,本能地就贴了上去,甚至伸出无力的手臂,软软地搂住了李沉舟的腰,将自己发烫的脸颊埋进他微凉的胸膛
李沉舟身体瞬间僵硬了几分。少女柔软的身躯和滚烫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和她自身清甜的气息,这种紧密的接触让他极为不适,却又……无法推开
萧秋媃在他怀里无意识地蹭了蹭,像只寻找舒服位置的小兔。那细微的摩擦感,落在李沉舟的心上,却如同羽毛轻挠,带起一阵难以言喻的痒意

她似乎舒服了些,迷迷糊糊地睁开沉重的眼皮,仰起头,看向抱着自己的人。视线模糊中,那张脸与哥哥萧秋水极为相似
她烧得糊涂,竟将他错认了,不由咧开嘴,露出一个傻乎乎、憨态可掬的笑容,声音软糯带着撒娇的意味
萧秋媃“哥……你身上什么时候变得凉丝丝的了?真舒服……”
李沉舟看着她这全然信赖、憨傻可爱的模样,听着她把自己当做兄长,心中五味杂陈,终究没有出声纠正,只是默许了她的错认,任由她靠着自己
然而,萧秋媃下一句含糊不清的呓语,却像一道惊雷,猝不及防地在他耳边炸响
萧秋媃“爹娘~哥哥……我好喜欢沉舟~我……好想嫁给他~”
李沉舟整个人猛地一僵,如同被点了穴道,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怀中再次昏睡过去的少女,她脸上还带着满足而傻气的笑容,仿佛刚才只是说了一句再平常不过的梦话
他想斥责她胡言乱语,想提醒她认清身份,想告诉她这绝无可能……可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看着她又陷入沉睡的憔悴面容,最终只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无奈与一丝……悸动
心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堵住,沉甸甸的,闷得发慌
这个……傻子

萧秋水捏着那张写满名字的破牛皮纸,手指头顺着歪歪扭扭的字迹往下滑,眼睛都快看成斗鸡眼了。忽然,他指尖停在一个名字上,眉头拧成了疙瘩

萧秋水“等会儿!这个‘唐老鸭’是谁啊?这名字……听着怎么这么不正经?也是武林高手?”
他印象里武侠世界可没这号卡通人物,邓玉函凑过来看了一眼,挠了挠头
邓玉函“哦,这个啊!老大你有所不知,这位‘唐老鸭’前辈,据说是川西一带的奇人,使得一手出神入化的暗器和一套独门‘鸭行步’,身形诡异,嘎嘎乱叫扰人心神,厉害得很!就是行踪飘忽,没人见过真容。”
萧秋水一脸无语,他感觉自己的江湖常识受到了冲击

左丘超然瓮声瓮气地补充道
左丘超然“大哥,我觉得,你要是真想扬名立万,最快的办法,就是去挑战权力帮的那些‘神魔’。随便打败一个,保管你名动江湖!”
萧秋水一听“权力帮神魔”,刚才那点因为“唐老鸭”而产生的荒诞感瞬间被现实的压力取代,脸“唰”地一下就垮了下来,愁云惨淡。去挑战那几个变态?跟直接送死有什么区别?他现在连个像样的外挂都没有
邓玉函看他这副怂样,眼珠子一转,忽然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
邓玉函“老大,别灰心嘛!打不过人,咱们可以寻宝啊!你听说过一句话没——‘天降神晶铸玄令,八荒英雄尽俯首’!”
萧秋水一脸茫然
萧秋水“啥玩意儿?这又是什么鬼画符?”
邓玉函见他不懂,立刻来了精神,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解释
邓玉函“这可不是什么鬼画符!这是江湖上流传已久的偈语,说的乃是武林至高无上的宝物——‘天下英雄令’!据说这个宝物蕴含着巨大的秘密和威望,得之者便能号令群雄,莫敢不从!”

他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更低
邓玉函“而且,据可靠消息,这令牌如今就在当朝大熙王朝的吴颉将军府上,确切地说,是在吴将军那位深居简出的老母亲,吴老太太手中!现在整个江湖,黑白两道,不知道多少人在暗中寻找这位吴老太太的下落呢!”
萧秋水听着,先是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
萧秋水“得了吧……还天下英雄令……武林秘籍我都捞不着,外挂全是破烂,这种听起来就牛逼哄哄的宝物,能轮得到我?我看啊,干脆直接把我写死算了,省得受这罪……”
后面几句已是含在嘴里的嘟囔,充满了自暴自弃
邓玉函他们没听清他后面嘟囔什么,只见他又开始丧气,互相使了个眼色。邓玉函一把抢过那张写着“挑战名单”的破纸,揉成一团塞进自己怀里,然后和左丘超然一左一右,架起萧秋水的胳膊就往外拖
萧秋水“哎哎哎?你们干嘛?拉我去哪儿啊?”
萧秋水猝不及防,踉跄着被拖着走
唐柔默默跟在后面,唇角似乎有极淡的笑意一闪而过
邓玉函头也不回,大声道
邓玉函“管他什么掌门的,今天天气这么好,老大你再憋在屋里看这破名单非得疯了不可!哥几个带你出去散散心,找个地方痛快玩一场!这些没用的,先扔一边去!”
萧秋水挣扎未果,只能哀嚎着被这三个“损友”半强迫地拖离了小溪边,暂时告别了那份让他头皮发麻的“江湖高手死亡名单”

夜幕低垂,烛火在室内投下温暖的光晕。萧秋媃的高烧退去了一些,意识渐渐从混沌中挣脱,悠悠转醒。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她才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赵师容见她醒了,柔声叮嘱了几句,又探了探她的额头,感觉温度降了些,才稍稍放心,因另有要事处理,便先行离开了

李沉舟端着一碗刚刚煎好、还冒着热气的汤药,走到床边。他将药碗递到萧秋媃面前,声音平淡无波
李沉舟“醒了?把药喝了。”
萧秋媃挣扎着想坐起来,可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刚抬起一点身子就又跌回枕上,只能虚弱地摇了摇头,声音细
萧秋媃“我……我没力气……”
李沉舟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和那副连药碗都端不稳的孱弱模样,沉默了片刻。他终究还是重新在床边坐下,拿起药匙,舀了一勺深褐色的药汁,轻轻吹了吹,然后递到她的唇边
萧秋媃顺从地张开嘴,温热的药汁带着浓重的苦涩滑入喉咙。她一边小口小口地喝着,一边偷偷抬眼觑着李沉舟近在咫尺的冷峻侧脸
昏迷时的记忆碎片模糊地闪过脑海,她隐约记得自己好像说了很多梦话,心中不由一阵忐忑

待一碗药喝完,她鼓起勇气,小声问道
萧秋媃“李……李帮主……我……我昏迷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胡话?”
李沉舟放下药碗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想起她烧得糊涂时,搂着自己喊“哥哥”,更想起那句石破天惊的“喜欢沉舟”……他眼帘微垂,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再抬眼时,已恢复了一贯的淡漠,语气平稳地答道
李沉舟“没有。你只是睡得不安稳,并未说什么。”
萧秋媃闻言,悬着的心这才落回了实处,轻轻舒了口气
萧秋媃“那就好……”
然而,她这口气还没完全舒完,李沉舟却再次开口。他的声音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措辞甚至算得上客气有礼,但话语里的含义,却像一把精心打磨过的冰锥,缓慢而精准地刺向她
李沉舟“萧姑娘年轻天真,不谙世事,有些心思,或许只是一时迷惑,当不得真。”
他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李沉舟“权力帮并非善地,江湖更是风波险恶。姑娘出身名门,前程锦绣,当知有些界限,不可逾越,有些……不该有的心思,还是及早收起为好,以免徒增烦恼,甚至……惹祸上身。”
他的话没有半个字是严厉的斥责,甚至带着一丝看似为她着想的劝诫。可每一个字落在萧秋媃耳中,都像是一根冰冷的针,扎得她心口细细密密地疼起来
他听懂了
他一定听懂了她的梦话
他现在是在用最礼貌的方式,划清界限,拒绝她,警告她
刚才因他喂药而升起的那一点点微弱的暖意和绮思,瞬间被这盆冷水浇得透心凉。萧秋媃的脸色似乎比刚才更加苍白,她低下头,紧紧咬住下唇,不让眼眶里迅速积聚的酸涩涌出来,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室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他喂完最后一口药,将空碗置于一旁的矮几上,动作间已带上了离意。他并未再看她,转身便欲离开这弥漫着药味与微妙气氛的内室

萧秋媃没有出声挽留,只是在他背影即将消失在屏风侧畔时,用那尚带着病后虚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轻轻地说了一句,话语里浸透着难以掩饰的羡慕,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自嘲
萧秋媃“听闻李帮主与夫人鹣鲽情深,爱妻如命,实乃世间罕见……只是不知,秋媃此生,是否有这般福分,能遇到一个如帮主待夫人这般……待我的男子。”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枚小石子,投入李沉舟原本已渐趋平静的心湖
他的脚步顿住了,背影在烛光下显得有片刻的凝滞。这句话里的意味,他如何能不明白?那不仅仅是羡慕,更是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一种将自己卑微的期盼,投射到了他与师容那不可复制的感情之上
他沉默着,并未回身,仿佛面对着她会让他难以维持此刻必要的冷静与疏离。良久,他才开口,声音透过屏风传来,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刻意拉远的、近乎规劝的淡漠
李沉舟“萧姑娘兰心蕙质,年华正好。将来,自会遇到年貌相当、真心爱重你的良人,举案齐眉,白首偕老。”
他没有回应她那关于“如他待师容一般”的期盼,只是用一个看似美好而通用的祝愿,将她推回了属于她的、与他截然不同的轨道
这话语像一层柔软的薄纱,轻轻覆盖了她刚刚鼓起勇气露出的那点心思,温柔,却不容置疑地将她推开
说完,他不再停留,举步离开了房间,留下萧秋媃独自靠在床头,望着那空荡荡的门口,只觉得方才喝下去的药汁,那苦涩的味道,久久地萦绕在舌尖,更深深地浸入了心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