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帮,东厢房内
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萧秋媃面无血色地躺在床榻之上,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苦涩中带着一丝令人心焦的意味
药王须发皆白,眉头紧锁,正将熬好的浓黑药汁小心地喂入萧秋媃口中,每一勺都极其缓慢,生怕加剧她的痛苦。他的额角渗着细汗,显然救治过程并不轻松
李沉舟就守在床边,寸步不离。他一头银发似乎比平日更显冷冽,但那双向来冰封般的眼眸,此刻却清晰地映着床榻上之人苍白的面容,里面翻涌着难以掩饰的担忧、后怕,以及一丝深沉的戾气

紧抿着唇,下颌线条绷得很紧,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
赵师容怀中抱着绾绾,小姑娘显然被吓坏了,乌溜溜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小嘴瘪着,发出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任凭赵师容如何柔声哄劝,那金豆子还是不停地往下掉,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
李绾绾“娘亲……”
晚秋和牡丹静立一旁,脸上写满了焦急与心疼,却不敢发出丝毫声响,只能默默递上温水或干净的帕子
昏迷中的萧秋媃,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与痛苦深渊。肺腑像是被彻底震碎了一般,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冰冷的死亡,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她的意识
就要……这样死了吗?
不甘、眷恋,还有对绾绾、对那个刚刚才对她敞开心扉之人的深深牵挂,支撑着她最后一丝清明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涣散的边缘,一股奇异的、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自她身体最深处悄然涌现。那感觉并非来自外界的药物,而是源自她自身,带着勃勃的生机,开始缓慢而坚定地流淌过她受损的经脉,抚慰着那些破裂的脏腑,一点一点地修复着致命的创伤
是系统在帮她修复伤势……她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她还不能就这样离开
在这股奇异力量的支撑下,那令人绝望的剧痛竟奇迹般地开始缓解,冰冷的四肢也逐渐恢复了一丝暖意。不知过了多久,萧秋媃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极其艰难地,缓缓睁开了眼睛

视线先是模糊一片,只能看到晃动的人影和昏黄的光晕。她眨了眨眼,努力聚焦,眼前的情景才渐渐清晰起来——围在床边的,是李沉舟写满担忧的脸,赵师容关切的眼神,绾绾哭得通红的小脸,以及晚秋、牡丹如释重负的表情
牡丹“小姐,您醒了!”
牡丹最先发现,惊喜地低呼出声
众人立刻围拢过来,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李沉舟“秋媃!”
李沉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颤抖,他下意识地向前倾身,想要触碰她,却又怕弄疼她,手僵在半空
萧秋媃虚弱地摇了摇头,尝试动了动手指,虽然依旧浑身无力,但那种濒死的破碎感确实消退了许多。她张了张嘴,声音细若游丝
萧秋媃“我……没事……别担心……”
李沉舟“真的没事?”
李沉舟紧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急切

李沉舟“还有哪里痛?内息如何?”
他一连串地追问,那份失而复得的恐慌让他几乎失了方寸
萧秋媃“真的……好多了。”
萧秋媃努力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尽管这个动作牵动了伤口,让她微微蹙眉
萧秋媃“就是……没什么力气。”
这时,药王端着新煎好的药走了过来,看到萧秋媃苏醒,也是松了口气,但依旧面色凝重:“帮主,夫人,萧姨娘伤势极重,虽暂时稳住了,但需要绝对静养,不宜过多打扰,以免情绪波动影响恢复。”
李沉舟闻言,深深看了萧秋媃一眼,那目光复杂,包含了太多难以言喻的情绪。他终是点了点头,沉声道
李沉舟“你好生休息。”
说罢,他站起身,又看了她片刻,才转身大步离去,背影依旧挺拔,却莫名透着一丝沉重

赵师容也将怀中的绾绾轻轻放在地上,柔声对萧秋媃道
赵师容“秋媃好生将养,万事有我们。”
她摸了摸绾绾的头
赵师容“绾绾乖,娘亲需要休息,我们晚些再来看她。”
小姑娘似乎也懂事了些,虽然还是泪眼汪汪,却咬着唇点了点头
赵师容又嘱咐了晚秋和牡丹几句,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东厢房
房门被轻轻合上,室内终于恢复了安静。只剩下药王细心地调整着药剂,晚秋和牡丹无声地忙碌着

剑炉之外,高墙森然,墙体由巨大的青石垒砌,风雨的侵蚀在其表面留下了斑驳的痕迹,却更添几分坚固与冷硬
唯一的入口是一扇厚重的石门,严丝合缝,看不出任何开启的机关,仿佛与山壁融为一体
石门之外,六名目光锐利、气息沉稳的浣花弟子按剑而立,警惕地巡视着四周,显然此地是极为重要的禁地

一株枝叶茂密的大树之后,风朗的身影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他远远望着那紧闭的石门和戒备森严的守卫,清俊的脸上神色平静,眼底却是一片了然与算计
他心中笃定,吴老太太就在这剑炉当中。那夜萧秋水兄妹在千竹园一番“灯火通明”的胡闹,显然让萧西楼心生警觉,竟悄无声息地将那手持“天下英雄令”的吴老太太转移到了这更为隐蔽、也更为坚固的剑炉之中。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却也让他对萧西楼的谨慎有了新的认识
硬闯绝非良策。风朗微微蹙眉,目光在那石门和守卫身上再次流转片刻,随即悄无声息地后退,消失不见。他需要另寻他法,一个更巧妙、更不易察觉的途径
与此同时,浣花剑派内却是另一番热闹景象。午后阳光正好,弟子们往来穿梭,演武场上呼喝声此起彼伏。而在内院一处景致秀美的亭苑之间,气氛则显得有些不同

亭子临水而建,一旁溪流潺潺,清澈见底,几尾锦鲤在卵石间悠然嬉戏。此刻,这亭苑之中却多出了三个年轻的身影——正是萧秋水“神州结义”的兄弟:唐柔、邓玉函、左丘超然。三人正围在石桌旁,摆弄着一个看起来鼓鼓囊囊的大包袱,显然是应萧秋水之请准备的物事
一阵脚步声传来,以萧西楼和孙慧珊为首,萧易人、萧开雁、萧雪鱼、萧秋水等人鱼贯而入。弟子们纷纷躬身行礼
萧易人与萧秋水作为今日的主角,并肩走到父母面前,拱手行礼
孙慧珊看着小儿子,眼中是藏不住的担忧,目光流转间瞥向丈夫,欲言又止。萧西楼面色沉静,微微颔首
萧西楼“开始吧。”
众人各自落座。萧西楼与孙慧珊坐在主位的石椅上,面前桌上摆放着茶点。萧雪鱼静立母亲身侧,萧开雁则站在父亲一旁,身后是一排侍立的丫鬟。唐柔三人也退至一旁观礼

萧易人与萧秋水相视点头,转身走向场地中央,萧易人语气温和,带着长兄的风范
萧易人“没想到三弟这么快就准备好了,那今日大哥便与你比试一番。”
萧秋水拱手,脸上堆起笑容,提出了早已想好的说辞
萧秋水“大哥,我倒是有个提议,毕竟是自家人,真刀真枪地互砍呢,实在是不妥,不如一场大比换成三场小比,你看怎么样?”
萧易人“哦?如何小比?”
萧易人挑眉,倒也未觉不妥
萧秋水“内力、轻功与准头。”
萧秋水迅速答道,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场内安静了一瞬。萧易人沉吟未语,萧开雁一脸茫然,萧雪鱼却是抿唇轻笑,显然猜到了弟弟必有“奇招”
孙慧珊也是不明所以,看向丈夫,却见萧西楼脸上非但没有不悦,反而露出一丝颇感兴趣的笑容,觉得这小儿子总能弄出些新花样。孙慧珊见状,也只好无奈地笑了笑
萧易人“好,便依你。”
萧易人沉吟片刻,终究是答应了

萧秋水脸上笑容更盛,立刻命人抬上来一张铺着蓝色花布的桌子,上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六块长方形的铁块
萧秋水指着铁块解释道
萧秋水“大哥,这一第一局呢,就比咱俩,谁能吸到更多的贴条就算赢。”
站在母亲身边的萧雪鱼忍不住开口,她深知这个弟弟鬼主意多
萧雪鱼“秋水,你跟大哥比内功,这等实打实的东西,是又想玩什么把戏?”
她语气带着几分了然的笑意
萧秋水只是嘿嘿干笑,抿着唇,并不答话
萧易人也不多言,依言上前。他神色从容,将左手背于身后,仅抬起右手,内力微吐,掌心产生一股吸力,其中一块铁条应声而起,稳稳被他吸附在掌心。他嘴角微扬,看向萧秋水
萧秋水“大哥果然厉害!”
萧秋水竖起大拇指夸赞道,随即自己也走上前。他深吸一口气,双臂张开,画了一个大大的圆,然后猛地将双手按向剩下的铁块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剩下的五块铁条,并非是被内力缓缓吸起,而是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嗖”地一下,迅速飞起,紧紧地、几乎是粘附般地贴在了萧秋水的手腕和小臂上
萧易人瞳孔骤然一缩,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孙慧珊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恍然,忍不住笑了起来。萧西楼依旧沉默,但坐姿似乎微微调整了一下,眼神深邃。唐柔、左丘超然与邓玉函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萧秋水“嘿嘿~大哥,我赢了。”
萧秋水得意洋洋地宣布
然而,萧易人最初的震惊只持续了一瞬。他仔细看去,发现那些铁条并非是被内力吸附,而是紧紧贴在萧秋水的手腕处,瞬间明白了关键

他脸色沉了下来,带着几分无奈,更有几分被戏弄的愠怒,沉声道
萧易人“把手伸出来。”
萧秋水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变得尴尬无比,眼神闪烁,下意识地瞥向父母的方向
萧西楼的坐姿显得更加不自然,心中暗骂这混小子尽会搞这些歪门邪气让自己丢脸。孙慧珊也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萧雪鱼和萧开雁则已经忍不住,低笑出声
在萧易人严厉的目光逼视下,萧秋水只得慢吞吞地伸出手。萧易人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撩起衣袖,果然,在其手腕内侧,绑着一块乌黑的磁铁
萧易人将磁铁取下,举在手中,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语气带着深深的失望与训斥
萧易人“我本来以为你有了进取心,才答应和你比试,没想到你不苦练武功,居然耍这种花样!”
萧秋水被当场拆穿,脸上却没有多少羞愧,反而扯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慢悠悠地从另一只袖子里也摸出一块磁铁,“啪嗒”一声扔在桌上,语气带着一股奇特的、仿佛自己很有道理的调调

萧秋水“那个……大哥,你先别激动啊~眼下呢,江湖多事之秋,论武功才能,也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再说了,萧家少掌门脑子聪明一些……也是件好事嘛~”
萧易人听着他这番没理也要辩三分的歪理,胸口那股火气更是蹭蹭往上冒,脸色愈发难看
萧秋水却不等他发作,语速飞快地接上,试图把“歪理”坐实:“
萧秋水“我这是以智取胜,也在规矩之内嘛~”
他说完,还觉得自己很有道理,猛地转过头,朝着父母的方向喊道
萧秋水“爹娘!这大哥输了也不能不认啊,对不对?”
孙慧珊向来偏疼这个小儿子,见他望过来,几乎是下意识就点了点头,附和道
孙慧珊“对!输了就得认!”
她这话一出,萧秋水脸上立刻扬起了胜利般的灿烂笑容

旁边的萧西楼闻言,猛地转过头,狠狠瞪了孙慧珊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慈母多败儿”、“你就惯着他吧”的不悦与无奈。孙慧珊接收到丈夫的视线,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太顺着儿子了,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讪讪地笑了笑,没再吭声
萧易人见母亲都这般说,心中更是憋闷,但他自有原则,绝不认同这种取巧之道,语气严肃地教训道
萧易人“胡闹!诡辩之道岂是正道!”
萧秋水见大哥如此固执,丝毫不通融,心里那点小得意瞬间变成了委屈,嘴巴微微撅起
萧易人看着他这副样子,强压下火气,知道跟他在“道理”上纠缠不清,只得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将话题引向下一场
萧易人“那第二场轻功你又想怎么比?”
他倒要看看,这个弟弟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萧秋水见大哥不再追究第一局,立刻来了精神,之前的委屈一扫而空。他沉吟片刻,眼睛滴溜溜一转,笑着说道
萧秋水“那就比谁先抢到花谁赢。”
随后萧秋水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带着点小算计的笑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