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英历157年9月3日，下午三点零七分。
暗河的水流在岩壁间撞出闷响，林渊贴着洞顶游动，胸口的怀表紧贴皮肤，第七格球体仍在发烫，像一块烧红的铁片。
他右眼视野里残留着上一秒闪过的记忆残影银龙坠落，黑袍人握着石板，那画面来得突兀，去得也快，可后颈的纹路却像被烙铁烫过，一阵阵抽痛。
他没停，左手划水，右手护住怀表。毒雾残余裹在体表，形成一层灰绿光膜，减缓水流阻力。
他知道联盟的声呐网已经铺开，头顶每隔三十米就有一枚浮标，捕捉水下生物电波动。他不能浮出，也不能加速，更不能让系统再发出哪怕一丝能量信号。
可系统自己不听话。
【警告：记忆数据流出现断层，建议启动逆向追溯。】
林渊眯起左眼，右眼闭着，血还没止。他没理系统，继续往前游。但三秒后，那声音又来了。
【检测到源质粒子活性异常，疑似宿主关键记忆被重构。】
“闭嘴。”他低声道，声音在水下闷成一团，“我现在没空陪你查档案。”
【追溯功能已强制启动，消耗黑血为引。】
林渊猛地顿住。他感觉掌心一热，右手长指甲不受控制地划破左掌，黑血涌出，顺着指缝流入怀表第七格。
球体瞬间发亮，内壁浮现出一串残影编号“YX-01”，一闪即灭。
紧接着，一段画面强行挤进脑海。
雨夜，贫民区后巷，十岁的他蹲在垃圾桶旁，手里攥着半块发霉的面包。阿帕蛇蜷在角落，鳞片剥落，一只眼瞎了。他掏出偷来的精灵球，手指发抖，按下捕捉键。
球体吸进阿帕蛇的瞬间，地上有一滩紫黑色液体，正缓缓渗入水泥缝。
可现在的记忆里，那滩液体不存在。
林渊呼吸一滞。他记得自己当时以为那是雨水，可系统现在告诉他，那不是雨，是某种实验废液，而他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这东西。
“所以是我忘了？”他咬牙，“还是有人把它从我脑子里拿走了？”
【伪源孵化代价解析完成：每制造一个变异精灵，系统将自动抹除宿主一段关联记忆，并植入逻辑自洽的替代片段。】
林渊没说话，继续往前游。但动作慢了半拍。
他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孵化伪源蛋，是在十六岁，地下基地的毒气室。那晚他造出了一只变异双弹瓦斯，第二天醒来，只记得“成功了”，却怎么也想不起实验过程中发生了什么。当时他以为是L-7药剂的副作用，现在看来，不是遗忘，是被替换了。
“好狠的账。”他冷笑，“拿我的记忆，换你的能量。”
他右手再次划开掌心，把更多黑血注入第七格球体，强制系统调出变异双弹瓦斯的数据流。
残存的能量信号在视野中展开，像一张破碎的网。他逐帧比对，终于锁定了三段异常记忆母亲死前的最后通话、伪造医学世家身份的公证仪式、以及火箭队新人王决赛的战术部署。
每一处，都有逻辑断层。
母亲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原本是“别回来”，可记忆里变成了“快跑”。公证仪式上，本该有夜枭的香水味，记忆里却一片空白。决赛时，他记得自己用阿帕蛇毒爆了对手的喷火龙，可数据流显示，真正致命的是双弹瓦斯的毒雾共振。
“全被改了。”他低声说，“我活在系统给我编的故事里。”
他闭眼，右眼血流不止。他知道，再这么下去，他迟早会忘记自己是谁，忘记为什么要走这条路。可现在，他没得选。
暗河前方出现分叉，左侧通道狭窄，右侧开阔，但水面漂浮着微弱的红光，联盟的追踪浮标。
林渊游向左侧。
刚转入窄道，怀表突然震了一下。系统提示：【火箭队监控终端信号接入，正在扫描能量波动】。
他眼神一冷。
不能再用潜能共振，不能再释放毒雾，否则立刻暴露。可系统能量还在，只要双弹瓦斯的数据链不断，监控就会认为他仍受控于组织。
除非他主动切断。
林渊左手按在怀表第三格，低声道：“阿帕蛇，释放微量毒液，模拟共振过载。”
球体微颤，一滴毒液渗出，在水中扩散成细密黑尘。毒磁尘悬浮，形成虚假的能量波纹，像极了系统暴走时的信号特征。
紧接着，他右手长指甲划开第七格球体锁扣，指尖刺入球体内部，直接剥离数据链。
“断。”
刹那间，脑内炸开一道剧痛，像有人拿刀在颅骨里搅。右眼黑血喷出，在水中化作一团墨雾。系统提示：【链接中断，能量归零】。
整个暗河，安静了。
没有毒雾，没有共振，没有数据流。他像个普通人一样，靠体力划水，靠肺活量撑住不换气。
头顶的红光消失了，火箭队的监控终端判定“灰狼”失控，信号丢失，自动标记为“叛逃”。
林渊喘了口气，靠在岩壁上。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火箭队的特别行动组指挥官，而是通缉令上排名第一的叛徒。
可他不在乎。
他摸了摸后颈，纹路还在，银光内敛。只要他还清醒，只要他记得自己是谁，哪怕系统废了，他也还是林渊。
水流忽然变缓。
前方洞口透出微光，出口快到了。可就在这时，一道臃肿的身影堵在通道尽头，蹲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像只等猎物上门的蟾蜍。
是沃克。
他咧着嘴，牙齿发黄，舌头舔过唇边，发出“啧啧”声：“林渊，灰狼，系统代号‘容器’你身上的味道，比上次更香了。”
林渊没动。
沃克嗅了嗅空气，鼻孔扩张：“能量归零？你把自己变成普通人了？哈！那你现在这身血，岂不是纯天然的源质浓缩液？”
他从岩石上跳下来，肚子鼓胀，像是吞了什么东西。他一步步逼近，口水顺着嘴角流下：“让我尝一口？就一口，我保证不把你吃干抹净。”
林渊盯着他，忽然笑了。
“你不是想吃系统吗？”他一边说，一边撕开衣领，露出后颈的银色纹路，“它现在就在我血里，刚出炉，还热着。”
沃克眼睛一亮，扑上来。
林渊不闪不避，右手猛按怀表第七格。那枚残破的双弹瓦斯球体弹出，表面裂纹密布，内里还残留着最后一丝伪源能量。
他将指尖黑血滴入球体。
“给你。”
球体瞬间发烫，毒雾从裂缝中溢出，在封闭的通道内迅速压缩。沃克还没反应过来，毒雾已形成高压气团，将他逼退两步。
林渊低喝：“爆。”
轰！
压缩毒雾在狭小空间内引爆，气浪将沃克撞飞，砸在岩壁上。可林渊的目标不是他。
爆炸中心，一团冰晶从水中凝结，迅速成型，双倍多多冰的双罐躯体在毒雾与高压中融合，冰层裹着残余毒质，发出第一声低吼。
它睁眼，瞳孔是银蓝色的数据流，和林渊的右眼一模一样。
沃克趴在地上，嘴角流血，却还在笑：“终于尝到了。”
他腹部鼓动，皮肤下有东西在蠕动，像是某种胚胎正在成形。
林渊没看他，转身走向出口。双倍多多冰沉在水中，紧随其后，冰晶在微光下泛着冷芒。
他知道，系统废了，记忆被篡改，身体在结晶化，联盟在追，火箭队在通缉，沃克可能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可他也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谁的棋子。
他抬手，抹掉脸上的血水，低声道：“下一步，该我落子了。”
暗河出口外，暴雨倾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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