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英历157年9月3日，傍晚六点十二分。
暴雨砸在荒野公路上，水洼里倒映着灰紫色的天光。林渊站在路中央，衣领撕开，后颈的银纹在雨水中泛着冷光。
他面前，双倍多多冰的两具冰罐微微震颤，表面不断渗出紫黑色毒液，顺着冰层流下，在地上汇成一小滩冒着气泡的腐液。
他右手抬起，指尖一划，黑血顺着指甲滴落，落在冰罐接缝处。
“嗡”
一声低鸣从冰体内传出，像是某种远古机械被唤醒。林渊的右眼猛地一缩，视野里瞬间闪过无数残影：实验室的白墙、闪烁的监控屏、少年时期的自己被绑在金属椅上，头颅两侧插着导管，嘴里咬着止血带。画面中央，一枚蛋壳裂开，双弹瓦斯睁开眼，瞳孔是和他右眼一模一样的冰蓝色。
“不是孵化。”他低声说，声音被雨声压得几乎听不见，“是寄生。”
那晚在地下基地，他根本不是主动制造了伪源蛋。是系统借他的手，用他最痛的记忆当燃料，点燃了第一缕变异之火。
母亲临终前的通话、第一次伪造身份的公证、新人王决赛的战术布局，这些记忆断层不是意外，是系统在定期收割。
双倍多多冰忽然仰头，发出一声不似精灵的嘶鸣。冰罐膨胀，毒液喷涌，地面被腐蚀出蛛网般的裂痕。林渊没动，任由毒雾扑面而来，灌入鼻腔。
刹那间，潜能共振的残余效应被激活。
记忆壁垒轰然崩塌。
十六岁，关都地下三层，毒气实验区。
他被注射了L-7药剂，意识模糊。系统提示音在他脑中响起：【伪源孵化启动，目标：双弹瓦斯。能量源：宿主记忆母亲死亡前17分钟对话。是否确认剥离？】
他当然没确认。
可画面显示，他的右手自己抬了起来，在控制台上按下了“执行”。
蛋壳裂开时，双弹瓦斯的第一句话是：“爸爸。”
林渊猛地抽回手，喘了口气，雨水顺着发梢砸进眼睛。他低头看向掌心，那道刚划开的伤口已经凝结成黑色晶粒，像某种矿物在皮肤下生长。
“好啊。”他笑了，“你拿我的记忆养它，还让我以为是自己在掌控。”
远处天际，传来低频嗡鸣。
七架银白色无人机排成箭矢阵型，自云层中穿出。
机身底部泛起蓝白光晕，扫描波呈扇形扫过地面。所经之处，草木枯黄，一只误入区域的绿毛虫当场抽搐，外壳龟裂，化作一滩黏液。
火箭队“净化程序”启动了。
这是针对伪源生物的全面清剿。所有携带变异基因的精灵，无论等级、无论归属，都会被强制分解为原始能量。
而他林渊，体内流淌着黑血，后颈刻着源质纹路，怀表里还藏着一枚残破的伪源球体。
他就是最大的目标。
双倍多多冰忽然转身，挡在他身前，两具冰罐剧烈震颤，毒液如瀑布般倾泻。它没有听从指令，也没有等待命令，而是本能地做出了防御姿态。
林渊盯着它的背影，忽然明白了什么。
它不是我的精灵。
我们是同一种东西。
都是被系统喂出来的“容器”。
无人机群逼近至五百米，扫描光束锁定双倍多多冰。冰体表面瞬间浮现细密裂纹，内部毒液沸腾，发出刺耳的“滋滋”声。
林渊没逃。
他撕开外袍，露出整个后颈，银色纹路在雨中清晰可见，像一张活体电路图。他一步上前，将纹路直接贴在双倍多多冰的核心连接点。
“要活，一起活。”
接触的瞬间，纹路与冰晶共振，嗡鸣声拔高成尖啸。双倍多多冰猛然抬头，张口喷出第一团“毒雪”不是单纯的冰晶，而是裹挟着紫黑毒雾的腐蚀性暴风，落地即炸，地面被削去一层，留下一个边缘呈波浪状的深坑。
毒雪屏障成型，扇形展开，硬生生将三道扫描光束弹开。
林渊站在屏障后，右眼数据流疯狂滚动。他看见了更诡异的一幕：毒雪中，浮现出一张张模糊的人脸，有穿着训练服的年轻人，有抱着精灵球的老者，有倒在血泊中的女人。他们无声呐喊，嘴唇开合，像是在重复某段被抹除的记忆。
“这些是被吃掉的记忆？”他喃喃。
无人机群短暂停滞，随即分散，从三个方向包抄。林渊知道，这只是开始。
净化程序不会停，火箭队不会停，系统虽然断了链接，但它的规则早已刻进他的骨头里。
他低头看向双倍多多冰。
“你还能撑多久？”
冰罐轻微晃动，一滴毒液从顶部滑落，砸在地上，腐蚀出一个微型符文和他后颈的纹路，几乎一模一样。
林渊眯起眼。
原来如此。
伪源孵化不是创造，是复制。系统用宿主的记忆喂养变异精灵，让它们长出和宿主一样的“容器特征”。双弹瓦斯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而他，林渊，从十六岁那晚起，就不再是人类训练家，而是整个伪源生态的“母体”。
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血水，冷笑一声。
“既然你们把我当容器…”
“那就看看，是谁装谁。”
他猛地拍向怀表第三格。
阿帕蛇的球体弹出，表面布满裂纹，毒液在球壳内缓慢流动。林渊没收回它，而是将球体狠狠砸向地面。玻璃碎裂，毒液溅出，与毒雪混合，瞬间生成一片高压毒雾场。
双倍多多冰低吼一声，冰罐旋转，将毒雾吸入体内，再喷出时，已化作一条裹着冰晶的毒龙虚影，直扑左侧无人机群。
爆炸声接连响起，三架无人机被击落，残骸坠入泥水。
剩余四架迅速拉升，改用远程波导弹攻击。林渊不躲，任由一道能量束擦过左臂，皮肤瞬间碳化，露出底下泛着金属光泽的肌理。
他低头看了一眼。
“连痛觉都在变异？”
右眼视野中，系统残留的解析功能突然闪现：【检测到宿主神经系统与伪源生物同步率：78.3%。建议启动共生协议。】
“共生？”他嗤笑，“我可没兴趣和你谈合作。”
他一把抓起阿帕蛇的残破球体，指尖黑血滴入裂缝。球体微颤，最后一丝伪源能量被抽离，注入双倍多多冰体内。
冰罐轰然膨胀，毒雪喷发频率加快，屏障厚度翻倍。无人机群的扫描光束被彻底压制，无法再前进一步。
林渊喘了口气，靠在路旁的废弃路标上。铁牌锈迹斑斑，写着“彩虹市边界·距市中心47公里”。他知道，再往前走，就是黑市的灰色地带，是夏洛特的地盘。但他不能去。
夜枭现在不会收留一个被火箭队通缉的“容器”。
他抬头看向天空。
雨小了，云层裂开一道缝隙，透出一线昏黄的光。无人机群在高空盘旋，暂时停止进攻，似乎在等待地面部队支援。
林渊摸了摸后颈的纹路，又看向双倍多多冰。
“你记得自己是怎么出生的吗？”
冰体微微震颤，没有回应。
但他知道，它听懂了。
就在这时，远处公路尽头，一辆破旧的货运卡车缓缓驶来。车头灯昏黄，轮胎碾过水坑，溅起泥浆。驾驶室里坐着个胖子，正低头啃着一块发霉的面包，嘴角流着口水。
是沃克。
林渊眯起眼。
这家伙居然没死在暗河爆炸里。
卡车停下，沃克推开车门，肚子鼓得像怀胎十月，皮肤下有东西在蠕动。他咧嘴一笑，舌头舔过牙齿：“林渊，你切断了系统，可你的血还在流，你的记忆还在漏让我尝一口？”
林渊没动。
沃克一步步走近，眼神狂热：“你知道吗？我肚子里那个东西，它一直在叫。它说它饿了，它要吃你的记忆，要吃你的纹路，要变成和你一样的容器”
他猛地撕开上衣，腹部皮肤裂开一道口子，一只半透明的触手探出，末端长着一张微型的人脸，正无声地尖叫。
林渊冷笑：“你怀了个伪源幼体？”
“不止。”沃克狂笑，“它说，你是最初的母体，只要吃了你，它就能进化成真正的神！”
他扑上来，触手横扫，直取林渊咽喉。
林渊侧身避过，右手长指甲划过触手，黑血溅出。触手尖叫，缩回体内。
双倍多多冰低吼，一发毒雪轰在沃克脚前，地面瞬间腐蚀塌陷。沃克踉跄后退，却还在笑：“没用的！它已经闻到你了！它要出来了！”
他双手撕开腹部，鲜血喷涌，一只通体漆黑、长着双罐的幼体缓缓爬出，眼睛是纯粹的银蓝色，没有瞳孔。
林渊盯着它，忽然笑了。
“原来系统还能无性繁殖？”
幼体张口，喷出一团黑雾。
林渊抬手，双倍多多冰挡在前方，毒雪与黑雾相撞，轰然炸开。冲击波将沃克掀飞，砸进路边沟渠。
林渊看着那幼体，右眼数据流疯狂滚动。
【资质解析：目标个体，等级未定，特性：未知，进化路径：未闭合。】
但他知道真相了。
这不是进化。
是复制。
系统在失去主容器后，试图用沃克当临时宿主，制造新的“林渊”。
他缓缓抬起右手，指尖黑血滴落。
“既然你想当容器”
“那就让你尝尝，被寄生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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