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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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雨水像密集的针尖，无情地刺在边伯贤的身上、脸上，他却毫无知觉。他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僵硬地、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车水马龙却又被雨幕模糊了的街道上。

昂贵的定制西装早已被雨水浸透，沉重地贴在身上，勾勒出他过分消瘦的轮廓。精心打理的发型彻底垮塌，湿漉漉的刘海黏在苍白的额头上，遮住了那双曾经盛满星光、此刻却空洞得如同深渊的眼睛。口罩不知何时掉落在哪里，露出他毫无血色的唇和紧抿的、微微颤抖的嘴角。

“天啊！那是…边伯贤？！”

“真的是他！他怎么了？”

“快拍！快拍！他看起来好不对劲！”

“伯贤欧巴！你还好吗？！”

路边有行人认出了他，震惊地停下脚步，有人举起手机拍照录像，有人担忧地呼喊。闪光灯在雨幕中刺眼地亮起，快门声混杂在雨声里。然而，这一切声音和光线，仿佛都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无法真正抵达边伯贤的世界。他像一具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只是麻木地、毫无方向地向前走着，对周围的惊呼、闪光灯、甚至试图靠近的粉丝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雨水顺着他冰冷的脸颊滑落，混合着某种早已流干的、看不见的液体。

他只是一个被彻底遗弃在冰冷雨夜里的，失魂落魄的游魂。

不知过了多久，一辆黑色的豪华房车如同幽灵般冲破雨幕，一个急刹猛地停在他身边。车门“哗啦”一声被大力拉开，经纪人李室长几乎是扑了出来，脸上混杂着极致的惊恐、愤怒和浓浓的心疼。

“伯贤！我的祖宗啊！你疯了吗？！”李室长声音都劈了，他一把抓住边伯贤冰冷僵硬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把他往车里拽。边伯贤的身体沉重得像块石头，没有丝毫反抗，也没有丝毫配合，只是任由经纪人几乎是把他“塞”进了温暖干燥的车厢里。

“快！开车！回公寓！”李室长对司机吼道，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他砰地关上车门，隔绝了外面的冷雨和窥探。

车厢内暖气开得很足，与边伯贤浑身散发的冰冷气息形成强烈反差。他瘫坐在宽大的真皮座椅上，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湿透的衣服往下滴着水，在昂贵的脚垫上迅速积起一小滩。他低着头，湿发遮住了眼睛，只露出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濒临破碎的绝望气息。

李室长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一手带起来、视若珍宝的顶流巨星，此刻狼狈脆弱得像一张随时会被风吹散的纸，心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揪住，又疼又怒。他扯过车上备着的几条厚毛巾，手忙脚乱地、几乎是粗鲁地裹在边伯贤身上，用力地擦拭着他头发和脸上的雨水，动作带着一种无处发泄的焦躁。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李室长一边擦，一边压低声音吼道，眼圈都红了，“为了一个女人！就为了一个女人！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你知道刚才有多少人拍到你了？！明天头条会怎么写你知道吗？！你的前途！你的舞台！都不要了？！！”

边伯贤毫无反应，像一尊没有生命的冰雕，任由经纪人摆布，只有睫毛上沾着的、不知是雨水还是凝结的泪珠，在暖气的熏蒸下，微微颤动了一下。

李室长看着他这副样子，满腔的怒火瞬间泄了大半，只剩下深深的无力感和心疼。他放缓了动作，声音也低沉沙哑下来，带着浓浓的疲惫和恳求：

“伯贤啊…哥求你了…清醒一点好不好？”他蹲在边伯贤面前，试图对上那双被湿发遮挡的眼睛，“她不值得！真的不值得！你看看她是谁？她是郑家的千金！是吴世勋板上钉钉的未婚妻！那种人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她从一开始就在骗你！玩弄你的感情！你醒醒啊！”

“她不要你了！她亲口说的！你听见没有？！”李室长说到最后，声音都有些哽咽，“为了一个不要你、欺骗你的女人，把自己搞成这样，值得吗？你的音乐呢？你的梦想呢？那些爱你、支持你的粉丝呢？你都不要了吗？”

他苦口婆心地说着，把能想到的、最现实也最刺耳的话都说了出来，希望能刺痛他，唤醒他。然而，边伯贤依旧沉默。

他像个被彻底抽走了所有生气的玩偶，只是低着头，空洞的眼神茫然地落在自己不断滴水的裤脚上。李室长的话，那些关于欺骗、身份、前途的尖锐字眼，似乎穿透了他，又似乎根本没能进入他的意识。他的世界，仿佛在洗手间门关上的那一刻，在听到那句“吴世勋的未婚妻”时，就彻底崩塌了，只剩下冰冷的废墟和无尽的雨声。

车厢里只剩下暖风机低沉的嗡鸣、毛巾摩擦衣料的声音，以及边伯贤压抑到极致的、几乎听不见的细微抽气声。李室长看着他那副油盐不进、心死如灰的样子，最终只能颓然地靠坐在对面的座椅上，重重地叹了口气，抬手疲惫地捂住了眼睛。

他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也都做了。可眼前这个人，他的心，似乎已经跟着那个叫郑绾绾的女人，一起死在了那个冰冷的雨夜里。房车在雨夜中平稳地行驶着，载着一车沉重的绝望和无言的疲惫。那个曾经在舞台上光芒万丈、点燃千万人热情的精灵，此刻只剩下一个被雨水和心碎浸透的、冰冷沉默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