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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入近郊一处安保森严、环境清幽的别墅庭院。雨势已小,淅淅沥沥地敲打着车窗。
吴世勋侧头看了一眼身边依旧昏睡、被厚厚毛毯包裹着的郑绾绾。她这幅浑身湿透、狼狈不堪、脚踝还扭伤的样子,要是送回郑家老宅,郑家那几位恐怕会立刻炸锅,追问不休,徒增麻烦。
吴世勋去静园。
吴世勋对司机吩咐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静园,是他名下离市区最近、也最私密的一处住所。
车子停在别墅主宅门口。吴世勋先下车,绕到另一边,小心地打开车门。郑绾绾在温暖的空调和毯子里睡得很沉,呼吸均匀,只是眉头依旧微微蹙着,仿佛梦里也不得安宁。
他俯身,动作尽可能轻柔地将她连同毯子一起抱了出来。她比他想象中还要轻一些,像一片被风雨摧残过的羽毛,毫无防备地靠在他怀里。湿漉漉的头发蹭在他颈侧,带来冰凉的触感。
他抱着她,步履沉稳地穿过玄关,走上铺着柔软地毯的旋转楼梯,径直走向主卧隔壁的客房——一间布置得同样舒适但色调更柔和的空间。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宽大柔软的床上,毯子滑落,露出她身上那件价值不菲却已被泥水和雨水彻底毁掉、湿冷地贴在身上的晚礼服。
吴世勋看着那身狼狈,眉头紧锁。他不可能、也不会亲自给她换衣服。他转身走出房间,按下了内线电话,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吴世勋张姨,上来一下。
吴世勋帮郑小姐换身干净的睡衣,小心点,她脚扭了。
吴世勋再准备点热姜茶和冰敷袋。
很快,一位面容和善、动作麻利的中年保姆就上来了。“少爷。”她恭敬地打招呼,看到床上郑绾绾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立刻专业地点头,“交给我吧,您放心。”
吴世勋点点头,退出了房间,轻轻带上门。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背靠在门外的墙壁上,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要将刚才一路背负的沉重和那女人无声的泪水带来的莫名烦躁一同排出体外。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张姨轻柔的说话声和悉悉索索的换衣声。确认无碍后,他才转身离开,脚步带着一种刻意放慢的沉重。
他没有回主卧,而是径直走向走廊尽头的书房。推开门,书房里只亮着一盏台灯,光线昏黄而沉静。巨大的红木书桌上,摊开着几份需要他紧急处理的文件。
然而,他的目光却被书桌正中央一个深蓝色丝绒盒子牢牢攫住——那是今晚在拍卖会上,他以八百万拍下的那对星辰对戒。
他走过去,在宽大的书桌后坐下。没有碰文件,而是伸手,拿起那个丝绒盒子。盒子上还带着拍卖场特有的、浮华又冰冷的气息。
他打开盒子。柔和的灯光下,那对铂金对戒静静地躺在黑色天鹅绒衬布上,内圈细密的星辰暗纹流转着内敛而神秘的光泽,简约至极,却又充满了某种宿命般的羁绊感。
吴世勋修长的手指拿起其中一枚稍大的男戒,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指尖传来。他面无表情地审视着它,深邃的眼眸里映着戒指的光,也映着更深沉的、难以捉摸的情绪。他想起郑绾绾看到这对戒指时瞬间失神的模样,想起她抓住他手臂恳求他停手时的慌乱和…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痛楚。
吴世勋800万....
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数字,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自嘲意味的弧度。这个数字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个符号,但这枚戒指承载的东西,却远非金钱可以衡量。
他将男戒放回盒子,又拿起那枚纤细的女戒。戒指在他指尖显得格外小巧。他想象着它套在郑绾绾那白皙纤细的手指上会是什么样子。然后,脑海里又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她在冰冷雨水中崩溃痛哭的脸,还有洗手间里那个男人绝望卑微的眼神……
吴世勋郑绾绾,你可真是个大麻烦....
他再次低声吐出这个词,却比在车里时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他放下戒指,指尖在冰凉的戒圈上轻轻敲击着,发出冷硬的细微声响,像是在叩问着什么,又像是在权衡着什么。
窗外,雨声渐歇,只余下屋檐滴水的嗒嗒声,更衬得书房里一片沉寂。吴世勋就那样坐在昏黄的灯光里,身影被拉得很长。桌上的对戒在灯光下折射着幽微的光,像两颗落入尘网的星辰,也像两颗悬而未决的心。他面前的紧急文件被彻底遗忘,所有的注意力,都凝聚在那一方小小的丝绒盒中,仿佛那里藏着比任何商业合同都更复杂难解的谜题。他维持着那个姿势,指尖停留在冰冷的戒圈上,许久,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