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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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静园笼罩在一层薄薄的寒气中。吴世勋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羊绒大衣，搭配同色系高领毛衣，显得沉稳又贵气，早已收拾妥当，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财经早报。手边的咖啡冒着袅袅热气。

楼梯上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郑绾绾下来了，她换了一身……嗯，很有“郑绾绾风格”的出行装扮：时髦的短款米白色粗花呢外套，内搭一件薄薄的丝质高领打底衫，下身是一条修身的九分牛仔裤，配着短靴，露出一小截纤细的脚踝。整个人看起来轻盈、时尚，充满了都市摩登女郎的气息——如果忽略掉窗外那灰蒙蒙的、明显透着寒意的冬日早晨的话。

吴世勋郑绾绾！

吴世勋你是打算去赤道度假？还是觉得香港的冬天不够冷？

吴世勋的目光从报纸上抬起，落在她身上，眉头瞬间就拧成了一个结。他放下报纸，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

郑绾绾这样穿好看啊。

郑绾绾里面不是要打底嘛，再说了，会场酒店里都有暖气，能有多冷？

郑绾绾快点啦，别磨蹭。

郑绾绾正低头扣着外套的最后一粒扣子，闻言头也没抬，语气理所当然又带着点刚起床的慵懒，她抓起放在玄关柜子上的小巧手袋，径直就往门口走。

吴世勋张姨，去把我衣帽间里那件黑色长款羽绒服拿来。

吴世勋看着她那截暴露在冷空气中的脚踝，额角青筋隐隐跳动。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想把她拎回去换衣服的冲动，知道现在跟她争辩纯属浪费时间。他站起身，动作利落地拿起自己的公文包和行李箱，同时对候在一旁的张姨沉声吩咐。

张姨立刻应声上楼。

郑绾绾吴世勋！快点！

郑绾绾已经换好了鞋，站在门口催促。

吴世勋没理她，等张姨把一件厚实蓬松、长度及膝的黑色羽绒服拿下来，他接过来，看也没看，直接搭在手臂上，这才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

吴世勋拿着。

吴世勋冻死在外面别指望我收尸。

门外，司机已经将车预热好。郑绾绾率先拉开后座车门钻了进去。吴世勋随后坐进她旁边，顺手将那件沉甸甸的羽绒服扔到她腿上，语气冷硬。

郑绾绾丑死了….

郑绾绾看着腿上这坨臃肿的黑色“障碍物”，嫌弃地撇撇嘴，小声嘀咕，但到底没敢再扔回去。她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车子平稳启动，驶向机场。

车子刚开出去没多久，暖气一烘，加上清晨的困意尚未完全消散，郑绾绾的眼皮就开始打架。脑袋一点一点，最终抵抗不住地心引力，朝着车窗的方向歪了过去。就在她额头快要磕到冰凉玻璃的瞬间，一只温热的手掌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脸颊，轻轻将她的头拨向了自己这边。

郑绾绾迷迷糊糊地哼唧了一声，毫无防备地顺势靠在了吴世勋宽厚而温暖的肩膀上。她似乎找到了一个更舒服的支点，蹭了蹭，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呼吸很快变得绵长均匀，彻底睡了过去。

吴世勋保持着肩膀不动，低头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肩上睡得毫无形象可言的郑绾绾。她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睡颜安静得像个孩子，完全没了刚才跟他顶嘴时的张牙舞爪。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眼神里掠过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无奈和纵容。他小心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她靠得更稳当些，然后拿出平板电脑，戴上蓝牙耳机，开始处理邮件，车厢里只剩下他偶尔敲击屏幕的轻微声响和她均匀的呼吸声。

吴世勋醒醒，到了。

一路无话。直到车子稳稳停在机场VIP通道入口，吴世勋才轻轻拍了拍郑绾绾的脸颊。

郑绾绾嗯....别吵....

郑绾绾不满地嘟囔，把脸埋得更深，试图躲避干扰。

吴世勋郑绾绾，再睡就误机了。

吴世勋的声音带着点不容置疑。

郑绾绾这么快啊…..

郑绾绾走不动....你背我….

郑绾绾这才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眼神迷蒙，意识显然还在周公那里徘徊。她茫然地看着车窗外熟悉的机场建筑，又看看身边已经整装待发的吴世勋，嘟囔着，身体依旧软绵绵的，仿佛没骨头一样，本能地伸出手臂环住了吴世勋的脖子，把整个人的重量都挂在他身上，含糊不清地说。

吴世勋…….

吴世勋自己走！腿断了？

他额角跳了跳，看着这个在自己身上耍赖的大型挂件，没好气地捏了捏她的后颈。

郑绾绾….真断了

郑绾绾闭着眼耍赖，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吴世勋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认命地半抱着把她从车里“挖”了出来。郑绾绾双脚落地，依旧像没睡醒的树袋熊一样，大部分重量都倚靠着他，脚步虚浮地跟着他走进贵宾通道，办理登机手续，过安检。全程吴世勋一手扶着她，一手推着两人的行李箱，还要应付各种手续，脸色虽然有点黑，但动作却始终带着一种无声的支撑力。郑绾绾则心安理得地闭目养神，偶尔被要求睁眼配合检查，也是迷迷糊糊的。

好不容易登上宽敞舒适的头等舱。郑绾绾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系好安全带，飞机开始滑行。巨大的推背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当飞机平稳爬升，进入平流层后，温暖的阳光透过舷窗洒进来，郑绾绾彻底醒了。

睡饱了，精神头也回来了。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揉了揉眼睛，然后……肚子非常准时地发出了“咕噜噜”的抗议声。声音在安静的头等舱里还挺清晰。

郑绾绾眨眨眼，看向旁边正闭目养神的吴世勋。

吴世勋饿了？

吴世勋眼皮都没抬，仿佛未卜先知，淡淡开口。

郑绾绾嗯！饿死了！飞机餐什么时候来？

郑绾绾用力点头，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

吴世勋还有一个小时。

吴世勋依旧闭着眼。

郑绾绾啊？那么久！

郑绾绾我会饿晕的！

郑绾绾顿时垮下脸，捂着肚子。

吴世勋终于睁开眼，侧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我就知道”。他抬手按了呼叫铃。很快，一位笑容甜美的空乘走了过来。

“吴先生，有什么可以帮您？”

吴世勋麻烦拿一碟蝴蝶酥，谢谢。

吴世勋吩咐道。

“好的，请稍等。”

郑绾绾一听“蝴蝶酥”，眼睛瞬间亮了！这是她从小到大的最爱！她惊喜地看着吴世勋。

吴世勋吃饱了睡，睡醒了吃，不知道以为你上辈子是头猪呢。

吴世勋重新闭上眼，语气平淡无奇，仿佛在陈述一个基本事实。

郑绾绾被噎了一下，但美食当前，顾不上斗嘴。很快，空乘端来了一小碟金黄酥脆、散发着浓郁黄油香气的蝴蝶酥。

郑绾绾哇！

郑绾绾你要不要？

郑绾绾可好吃了！

郑绾绾立刻拿起一块，满足地咬了一大口，酥脆掉渣，香甜可口，幸福得眯起了眼睛。她一边吃，一边还不忘“关心”吴世勋。

“不要。”吴世勋拒绝得干脆。

“哼，没口福。”郑绾绾又拿起一块。

“吃慢点，没人跟你抢。”吴世勋提醒。

“要你管！”郑绾绾嘴上硬气，动作还是慢了下来。

“嘴角有渣。”

“哪儿？”郑绾绾下意识去擦。

“左边。”

“还有吗？”

“右边也有。”

“吴世勋！你是不是耍我！”

“自己照镜子。”

“……”

两人就这么一路拌着嘴，一个专注地消灭蝴蝶酥，一个闭目养神偶尔毒舌一句，机舱里弥漫着香甜的点心气息和他们之间特有的、吵吵闹闹却无比自然的氛围。窗外的云海壮阔无边，阳光灿烂。直到飞机开始下降，广播提示即将抵达香港国际机场，那碟蝴蝶酥也刚好被郑绾绾消灭干净，她满足地舔了舔手指，感觉元气满满，可以应付接下来的一切了。

吴世勋准备下机了，吴太太。

吴世勋睁开眼，看着身边这个恢复活力、眼神晶亮的未婚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