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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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医院走廊，寂静得只剩下护士站偶尔传来的轻微键盘敲击声。边伯贤刚刚离开，回去取换洗的衣物和郑绾绾睡前习惯抱着的一只旧玩偶，病房里暂时只剩下她一人。

窗外的北欧冬夜深沉如墨，仅有几盏孤零零的路灯在寒风中散发着昏黄的光晕。郑绾绾没有开灯，她就那样静静地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那片化不开的浓黑，仿佛要将自己也融入这无尽的夜色里。白天的强颜欢笑耗尽了她所有气力，此刻，无边的沉寂和身体清晰的无力感像潮水般涌来，几乎将她淹没。

轻轻的敲门声打破了寂静。

她没有回应，甚至没有转动一下眼珠。

门被推开，走廊的光线勾勒出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鹿晗提着一个印着精致Logo的纸袋走了进来，他似乎是刚从某个正式场合过来，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意。

鹿晗绾绾？

他轻声唤道，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看到了床上那个了无生气的轮廓。他顿了顿，熟练地打开了床头的柔和壁灯。

温暖的光线驱散了一小片黑暗，也照亮了郑绾绾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和她那双失去了焦距的眼睛。

鹿晗的心微微一沉。他将手中的纸袋放在床头柜上，语气尽量轻松。

鹿晗路过小太阳，想着你兴许没睡，就带了刚出炉的蝴蝶酥过来。

鹿晗还是热的。

他拿出那盒散发着诱人黄油甜香的点心，打开盖子，递到她眼前。若是往常，她早已眼睛发亮，迫不及待了。

可此刻，郑绾绾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动眼珠，目光在那金黄酥脆的蝴蝶酥上停留了片刻，像是看到了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然后又漠然地移开，重新望向窗外。仿佛再甜蜜的味道，也无法唤醒她味蕾，更无法甜润她苦涩的心。

鹿晗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痛色。他没有坚持，将点心盒轻轻放下。他走到床边，俯身，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地将她扶起，在她身后垫好靠枕，让她能半坐着。

他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沉默了片刻，决定转移话题，说些无关痛痒的闲事，比如天气，比如医院花园里来了只不怕人的胖松鼠。

但他的话音还未落，郑绾绾却突然开口了，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投入死寂的湖面，清晰地打破了所有的伪装。

郑绾绾鹿晗

鹿晗止住话头，看向她。她的目光终于从窗外收回，落在了他的脸上，那眼神里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

郑绾绾我好累……

郑绾绾我想离开…

鹿晗微微一怔，以为她是指出院或者换个环境散心，温和道。

鹿晗好，等你好一点，天气暖和点，我安排带你去海边看看…

郑绾绾轻轻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决绝。

郑绾绾不。

郑绾绾不是那种离开。

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郑绾绾我是说，彻底离开。

郑绾绾离开挪威，离开医院，离开….所有认识我的人。

郑绾绾你带我走，好不好？

空气瞬间凝固了。

鹿晗彻底愣住，脸上惯有的温润儒雅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他预想过她醒来后会痛苦、会崩溃、会需要时间康复，甚至预想过她可能在吴世勋和边伯贤之间难以抉择……但他从未预料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请求。

这不是一时负气的冲动，他从她空洞却坚定的眼神里看得出来，这是一种经历了巨大打击后，想要将自己连根拔起、彻底逃离的绝望。

病房里只剩下两人清晰的呼吸声，以及那句“你带我走”在空中引发的、无声却剧烈的震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