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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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在挪威的静谧中悄然流淌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边伯贤几乎成了郑绾绾的影子，事无巨细，亲力亲为。他耐心地陪她做每一项枯燥痛苦的复健，在她因挫折而哭泣时给她最坚实的拥抱；他学着帮她按摩萎缩的肌肉，笨拙却温柔地喂她吃饭；夜晚她因噩梦惊醒，总能在第一时间被他轻声安抚。

他们仿佛回到了最初热恋的时光，甚至更加甜蜜，一种劫后余生、失而复得的珍惜感弥漫在两人之间。鹿晗和蒋雯丽偶尔会来探望，看到他们相依偎的身影，总是默契地稍坐片刻便找借口离开，将空间留给他们。

只是，吴世勋的身影似乎彻底消失了。电话越来越少，信息也只剩下简短的“在忙，照顾好自己”。郑绾绾偶尔想起，心里会滑过一丝淡淡的疑惑和不易察觉的失落，但很快就会被边伯贤无微不至的关怀所冲散。或许，他真的太忙了吧。她这样告诉自己。

一个阳光还算温暖的午后，边伯贤将郑绾绾推到医院花园里晒太阳。金色的光线透过稀疏的树叶洒下，在她苍白的脸上跳跃。

边伯贤冷不冷？我去给你拿一条厚一点的毯子，马上回来。

边伯贤俯身，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

郑绾绾不冷，你快去快回。

郑绾绾笑着摇摇头。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郑绾绾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她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毫无知觉地放在轮椅踏板上的双腿，落在盖着薄毯却依然能看出异常纤细无力的轮廓上。

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不远处欢快的笑语。

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去。不远处的一条长椅上，坐着一对年轻的伴侣。女孩腹部高高隆起，显然已身怀六甲，旁边的男子正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在她的肚皮上，不知听到了什么，两人相视一笑，男子脸上洋溢着即将为人父的、纯粹而毫无阴霾的幸福光芒，女孩则满脸温柔，手轻轻抚摸着肚子。

那画面太过美好，太过……“正常”。

像一根尖锐的冰锥，猝不及防地刺穿了郑绾绾努力维持了一个月的平静和伪装。

她猛地收回视线，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呼吸困难。

她和他，还能拥有这样的未来吗？

一个简单的拥抱，她都无法主动给予。吃饭、穿衣、甚至最基本的移动，都需要他全力的辅助。他是舞台上光芒万丈的巨星，如今却困在这方寸之地，做着护工的工作。他的梦想、他的才华，难道就要这样消耗在日复一日地照顾一个可能永远无法站起来的废人身上吗？

炽热的爱意能抵挡一时的风雨，可能否抵挡漫长岁月里琐碎的消磨和现实巨大的鸿沟？

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三年的时光，还有这具破碎的身体，以及由此带来的、无法忽视的生命轨迹的改变。那个曾经能与他并肩奔跑、肆意欢笑的郑绾绾，好像真的死在了三年前那个冬天。

回不去了。

这个认知像潮水般涌上，冰冷而绝望，几乎让她窒息。

就在这时，边伯贤拿着柔软的羊毛毯回来了。他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看到她时就自然流露的笑容，细心地将毯子盖在她腿上，掖好边角。

边伯贤是不是有点凉了？

边伯贤我们就再待一小会就回去，好不好？

他摸了摸她的头，动作自然亲昵。

郑绾绾猛地从冰冷的思绪中惊醒，她迅速抬起头，努力扯出一个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甚至刻意眨了眨眼，仿佛刚才的阴霾从未存在过。

郑绾绾好呀。

郑绾绾有你在，一点都不冷。

她声音轻快，甚至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

她不能让他担心，不能打破这来之不易的温馨。她贪婪地汲取着他带来的温暖，哪怕心底的裂缝正在无声地蔓延。

边伯贤不疑有他，推着轮椅，轻声跟她说着下午复健的安排和一些琐碎的趣事。

郑绾绾微笑着应和，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远方。花园里的树木叶子早已落尽，光秃秃的枝桠指向灰白色的天空。

又是一年冬天了。

好像三年前那个决定来找他的冬天，就在昨天。 yet，却又遥远得隔了一生那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