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的鞋跟敲在密道石板上，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心脏上。锁骨青纹灼烧般刺痛，佛珠蓝光顺着她掌心脉络蔓延到手腕，像是要渗进骨头里。
通道两侧的符文忽明忽暗，映得墙缝里渗出的蓝液泛着诡异的光。她不敢回头，身后还有江沉被废墟掩埋时金属化皮肤刮擦地板的声响，还有年轻男子透明化的指尖抽搐的画面。
“别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
加密芯片贴着手心发烫，那句临终低语在耳膜上反复碾压。
机械运转声从前方传来，比心跳还急促。佛珠突然投射出全息地图，标注点正在她脚下闪烁。林夏停下脚步，看着地面石板缝隙里爬出一串蓝色藤蔓般的电路，顺着她的高跟鞋攀援而上。
暴雨夜的记忆碎片刺破颅骨——图书馆台阶上的便签纸，年轻男子说“喜欢雨天的味道”，还有他咳出的血沫在玻璃上蜿蜒成箭头指向培养舱深处。
“不是幻觉……”林夏咬住下唇，尝到铁锈味。
身后的崩塌声戛然而止，整个密道陷入死寂。佛珠蓝光暴涨，石壁轰然裂开，露出布满灰尘的阶梯向下延伸。霉味混着蓝液蒸汽扑面而来，她踉跄着往下走，锁骨青纹突然爆发出一阵刺目的光。
图书馆旧址像被时间冻结的标本。倒塌的书架间悬浮着破损的全息投影仪，齿轮仍在空转。墙角的监测屏闪着微弱红光：“人格回收程序：01号专属”。
林夏的手指抠进加密芯片，直到棱角扎进肉里。她知道这里——七年前父亲车祸当晚，母亲就是从这个地下图书馆消失的。
全息影像突然启动，林母以二十岁的模样出现在破旧的办公桌后。
“欢迎回家，01号。”
林夏踉跄后退，撞倒了满地散落的数据盘。
“你不是我母亲。”她盯着投影里过分年轻的面孔，“我母亲四十二岁。”
“你才是最初版本。”全息影像没有表情，“我们修改了所有人的人格数据，只保留你最原始的反应模式。”
空气凝固成冰。
“江沉呢？”林夏的声音发颤，“他说我是容器……”
“他说的是真相。”林母的影像切换成实验室监控画面，三百克隆体整齐划一地睁眼，“但没告诉你容器的终极用途。”
佛珠内部传来陌生女声：“人格协议启动条件达成，是否执行终极指令？”
林夏的瞳孔猛地收缩。
加密芯片在此刻亮起，江沉的声音沙哑响起：“别信她……你不是工具。”
“你才是清除计划的目标。”林母的影像继续，“只有你亲自启动协议，才能终止所有实验体的痛苦。”
记忆如洪水决堤——
小芸昏迷前攥着她的手：“佛珠一直在保护你……”
王总倒下的瞬间瞪大双眼：“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江婉儿最后的嘶吼：“你以为自己重生？其实只是程序重启！”
“啪！”
林夏一巴掌甩在自己脸上。疼痛是真实的，掌心残留的温度也是真实的。
“你们把我当容器，当钥匙，当武器……”她盯着全息影像，“可谁在乎过我想做什么？”
佛珠突然剧烈震动，锁骨青纹爆出强光。
镜面效应出现了——四周玻璃碎块同时映出无数个林夏，她们的表情各不相同：冷笑的、哭泣的、狂怒的、麻木的……
“执行协议就能终结一切。”某个声音在耳边低语。
“但你会失去自我。”另一个声音反驳。
“可如果本来就没有‘自我’呢？”第三个声音带着悲悯，“如果所有选择都是预设好的剧情？”
林夏跌坐在地，手指无意识地划过操作台。屏幕显示她四百三十二张脸，每张都带着不同的情绪，仿佛某种人格图谱。
加密芯片又开始震动，江沉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记得图书馆台阶吗？他说喜欢雨天的味道……那是我的记忆。”
“你撒谎。”林夏对着空气说，“那是年轻男子的回忆。”
“我们都活在别人的记忆里。”江沉的声音突然清晰，“但此刻的感受是真实的。”
锁骨青纹突然涌出新信息，林夏的眼前闪过一段画面——
穿白大褂的女人将针头扎进她后颈：“这次一定能成功。”
暴雨夜的图书馆台阶，年轻男子咳着血沫在玻璃上画箭头。
江沉实验室里，那个吻唤醒她记忆的瞬间：“我们才是最初的实验组合。”
“不……”林夏抱紧自己，“够了！”
佛珠蓝光突然转为惨白，所有屏幕显示空白人形轮廓。
“人格重置倒计时：06:00:00”
林夏看着自己的倒影在蓝光中扭曲，瞳孔泛起淡淡的蓝。锁骨青纹蔓延至肩颈，像一张正在编织的网。
密室警报骤然响起，通风口涌入大量蓝液蒸汽。她踉跄起身，发现操作台浮现出新的指令：
【请选择人格倾向】
【选项A：终止协议，保留现有记忆】
【选项B：执行协议，获取完整人格】
林夏的手指悬停在选项上方，却迟迟没有按下。
“我到底是谁？”她喃喃自语。
全息影像中的林母突然扭曲成雪花噪点，取而代之的是一串乱码。佛珠内部传来机械合成音：“系统异常……启动紧急预案……”
密道尽头传来脚步声，沉重而规律，仿佛某种精密仪器在运作。
林夏最后看了眼操作台，转身冲向另一侧的逃生通道。身后，空白人形轮廓缓缓填充出第一笔线条——是年轻男子的脸。
林夏的指尖划过操作台，碎玻璃扎进掌心。鲜血顺着金属边缘渗入缝隙，蓝光突然剧烈闪烁，倒计时数字跳动频率与她心跳同步。
"人格重置倒计时：05:59:58"
通风口涌出的蒸汽带着甜腥味，她踉跄后退，撞在冰凉的培养舱上。玻璃表面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蜿蜒成箭头形状——正是年轻男子咳血画出的那道痕迹。
脚步声越来越近。
不是人类的脚步声，是精密仪器运转的声响，咔嗒、咔嗒，像是某种机械装置在地面敲击。林夏屏住呼吸，看着逃生通道的阴影里缓缓浮现出轮廓——金属手臂，半透明外壳，年轻男子的脸嵌在机械躯体上。
他额角的芯片泛着红光："找到你了，01号。"
佛珠内部传来江沉的声音："快跑！"
林母的全息影像突然从废墟中浮现："别动！执行协议才能终止痛苦！"
年轻男子向前一步，胸口的培养舱接口清晰可见："你该回到这里，我们本是一体。"
林夏的瞳孔收缩，锁骨处的刺痛如千万根针同时扎入血肉。她看到自己映在培养舱玻璃上的倒影——蓝光从皮肤下透出，仿佛血管里流淌着液态数据。
"都不是真的..."她咬破舌尖，咸腥味提醒自己还能痛、还能流血，"我还能痛..."
年轻男子突然扑来，金属手指擦过她耳侧。林夏向后翻滚，手掌按在操作台，屏幕弹出新的指令：
【检测到实体入侵】
【是否启动防御模式？】
江沉的声音变得急促："选是！现在！"
她没选。手指悬在选项上方颤抖，记忆碎片再次刺破颅骨——暴雨夜图书馆台阶，年轻男子递来的便签纸背面写着密钥代码；实验室里江沉擦拭她额头时，袖口露出同样的青色脉络；母亲消失前最后的拥抱，发丝间夹杂着和她锁骨处一模一样的纹路。
"你们..."林夏声音发哑，"都活在我身体里？"
年轻男子的动作停滞。他的面部肌肉抽搐，左眼突然爆出火花，机械音错乱："清除...保护...重启..."
林母的投影开始扭曲："警告，人格协议正在失效。"
佛珠蓝光暴涨，林夏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脊椎往大脑爬。她终于按下选项——不是A也不是B，而是屏幕角落几不可见的灰色按钮：
【恢复出厂设置】
整个密室震动，所有屏幕闪现雪花噪点。年轻男子发出尖锐警报，金属躯体开始瓦解。林母的影像彻底崩塌成乱码，通风口停止喷射蒸汽。
空气骤然安静。
林夏瘫坐在地，看着自己手臂上的蓝光逐渐褪去。锁骨处的疼痛消失了，但某种更深层的空虚感从胸腔蔓延开来。
身后传来玻璃碎裂声。年轻男子的残骸中爬出个人——血肉构成的躯体，真实的心跳声，湿润的眼眶。
他抓住她的脚踝，声音沙哑："别...改写记忆...求你..."
林夏低头看他，瞳孔映出男人脸上的泪痕。这不是程序，不是数据，是真实的、温热的泪水。
"你是谁？"她问。
男人刚要开口，远处又传来新的脚步声。这次是真的脚步声，急促而慌乱，带着喘息。林夏握紧佛珠，蓝光重新亮起。
男人的表情突然惊恐："快走！他们来了！"
她转身冲向逃生通道，身后传来沉重的倒地声。没有回头，不敢回头。密道尽头透出微光，佛珠指引的方向变了。
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