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一点点吞噬着皇宫的轮廓,铜铃在冷风中晃动,叮咚作响,声音清脆却透着几分孤寂。白谦的脚步声在青石阶上回荡,鞋底与石面碰撞的闷响被拉长,指尖不经意间滑过腰间那枚冰凉的玉佩——上面雕刻着细密的雪魄兰纹样,那是皇帝今日赐婚时亲手交给他的信物。忽然,他五指一紧,掌心几乎能碾碎玉佩的温润质地,喉头翻涌起一股腥甜,赤鳞蛊又一次不安分地蠢动起来。
“卫乘风。”白谦低声开口,嗓音沙哑低沉,带着压不住的痛楚和隐忍。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从廊柱后闪现,稳稳地站在他面前,正是卫乘风。月光洒在他的肩膀上,映出几许寒意。
“殿下,是否要服用雪魄兰压制?”卫乘风的动作迅速而熟练,手中的小瓷瓶递到白谦眼前,瓶内散发出的一缕清香弥漫开来,在这冷肃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白谦摇了摇头,眉宇间掠过一丝阴翳。药粉不过是权宜之计,若想彻底摆脱赤鳞蛊的折磨,必须找到云清手里的那株雪魄兰本体。他迈步走入寝宫,殿内的烛火摇曳生姿,映照在案上的画像上。画中的女子眉眼如霜,神情灵动,宛若与那一簇雪魄兰合为一体,散发着一种活泼可爱又带着一丝神秘气质。她,就是云清。
白谦缓缓倚靠在榻上,目光散漫地停留在画像上,脑海中却浮现出另一幅久远的画面。十二岁那年,母妃死在冷宫,冰冷的地板贴着他的膝盖,她的身体已经僵硬,而他全身因恐惧与愤怒不住颤抖。接着,一双手将他拖进密室,刀锋划破了他的手腕,鲜血滴落在黑暗中,随之而来的,是一条赤鳞蛊虫被植入了他血脉的深处。
“想活命,就得听话。”那个沙哑如鬼魅的声音至今仍在耳畔回荡,“每月初七,若无雪魄兰压制,蛊虫便会啃噬你的骨血。”
从此,痛苦如同附骨之疽,昼夜纠缠。他表面是朝堂上最温顺无害的皇子,内心却早已筑起一道坚硬的壁垒,暗中积蓄力量。直到三年前,他偶然在药房典籍中发现了线索:云清娘,那位神秘的宫廷药师,曾记载雪魄兰可以解赤鳞蛊。
“她死了,但她女儿还活着。”卫乘风当年如此低声禀报,语气中夹杂着小心翼翼,“云清三岁时,她娘把最后一株雪魄兰交给她,并藏在云府的密室。”
如今,他终于得偿所愿,求娶成功。但这一纸婚约不过是一场算计罢了。白谦闭了闭眼,额角青筋微微跳动,蛊毒在血脉中翻腾,像无数只虫蚁啃咬骨髓。他攥住画像的手收紧了些,烛光摇曳下,画中女子的轮廓模糊不定,却与记忆中的另一张脸悄然重叠在一起。
“殿下,该服药了。”卫乘风的声音适时响起,将他拉回现实。
白谦接过药瓶,仰头便吞下一口药粉,辛辣和苦涩瞬间蔓延整个舌尖,痛楚稍稍缓解了些。他睁开眼睛,眸底寒意愈加深重。明日,云清会入宫,他无论如何也要拿到雪魄兰。可想到那双聪慧冷静的眼眸,他胸口竟莫名一颤,似乎有一丝不安正在心底悄然滋长,无法驱散。